「你說,我叫你什麼名字好?」
夜,霍曉至穿著一身白色的綢緞睡裙對枕邊的小貓說。
小貓看看她,挪遠一些。
「叫你小咪好嗎?」
牠皺皺眉頭,抗議似的喵了一聲,逗得她笑了。
她下床拿來一本字典,隨便指著字典裡的字唸:「小千?小仁?」
俯著上半身的她,領口裡的風光乍現。牠不敢多看,低頭跟她一起看字典。
直到字典裡出現一個『靖』字,牠遲疑了一下,在她揭頁之前一爪拍下。
「小靖?你喜歡小靖?」
遲疑地、生澀地,牠過去蹭蹭她的手。因為她,牠才知道這個世界的人也有體溫。她軟若無骨的手從牠的後頸一直摸到背脊,牠一個顫抖退開。若貓能臉紅,牠的臉肯定會熱燙。
「好,那就小靖。」
任務完成,她拋開字典又躺到牠身旁。月光竄過沒關好的窗簾落在她的臉上。她羊脂般的臉蛋會發光似的,眉眼黑黑長長,睫毛也黑黑長長。
不過她似乎有心事?
對,她是有心事,睡著了還是皺眉,跟牠上次見她不一樣。
上次是牠第三次去做實驗體的時候,在一年前。牠在合約期完結前遇上程式出錯,被傳送到一座深山,既喚不出控制模版也聽不見警報聲,而那兒一隻貓也沒有。
牠胡亂闖了一會,四周便泛起紫霧。那紫霧很香。牠頭很暈,看見的景象扭曲,害牠滾落草坡。
離開那陣紫霧,野獸愈來愈多。牠分不清現實與虛幻,邊戰邊逃。
跑著跑著,牠看見一個帳幕。牠為裡面的少女打死山貓,把她從著火的帳幕拽出去,守住昏迷的她直至火光熄滅。在黎明的第一扇光落在她臉上的時候,牠被系統送回現實。
那個少女是她,霍曉至。
有誰輕輕推開房門。牠連忙蜷起來裝睡。那人發現了牠,腳步一頓,待得看見地上的抱枕和一小碟牛奶便明白過來。
她無奈嘆氣,輕手輕腳地走到她床邊為女兒蓋好被子,又為她拉好窗簾才離開。
牠睜開眼睛,開始牠今天的工作 — 牠能夠住在這兒的原因是牠是唯一一隻能住進總天師府的貓。牠的工作是匯報這兒發生的事,尤其是跟剛才那個韓莉雅有關的。
牠真名叫葛靖倫,爸爸是警察,本來不可能需要應徵做政府實驗體,但五年前他的爸爸被陷害,他們一家被貶為白等人,也就是最低等的巿民。他的爸爸氣死了,媽媽抑鬱成疾,他為了籌措醫藥費而走上這條路。
回憶來到他進入這個世界那天,他依然害怕。
在那間慣常的全白色房間內,他旁邊躺床上的男人突然抽搐,口吐白沫。當時研究人員鎮定淡然地按著耳朵上掛著的通訊器呼叫支援。
他們趕到來的時候,男人突然他睜開翻白的雙眼,手腳亂抓亂舞。他們用床底伸出鋼圈把他固定在床上,他像野獸那樣發出嚎叫聲,額角青筋盡現。
有那麼的一刻,他好像看見了將來的自己,這是他不願面對的風險。
「要趕在五分鐘之內送他去開腦研究,不然腦袋會廢掉。」他們一邊為他注射藥物,一邊說。
開腦是打開他腦袋的意思嗎?腦袋廢掉會怎麼樣?他還有命?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他們就在霍靖倫面前討論他的去向,彷彿他沒有生命也沒有感覺。
他記得他們說:「他才一級畢業。」
「那邊是玉盤祭祀,人手很緊張。」
「送個什麼也不懂的人過去會被投訴吧?」
「總比交不出人好?人數才是我們要達到的標準。」
「就他吧,他是當日逃出大聖山迷陣的人,應該有點本事?」
「等等。」葛靖倫坐起來,又被按回去。
這次終於有人理會他:「你沒有選擇。但要是你聽話,我可以考慮為你申請升職,拿取三級實驗體的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