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別叫我英雄》023-超能管理法

　　社會突擊隊這樣算是英雄嗎？

　　什麼是英雄呢？

　　面對杜曹仁的提問，熊英真雖然心底明白這是做超級英雄不可迴避的問題，但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解釋。

　　近年來，司法改革的聲浪一直沒有停歇過，法律實務見解與民眾期待脫節，不管是在司法公務職場的人，還是民間，都有亟欲改變現況的人存在。

　　就算是超級明星檢察官蘋花妃，在處理案件時也常常被「法律」給絆住手腳，為了程序正義，逮人、取證的時候錯失良機，也是家常便飯。

　　小至二手菸害、噪音擾鄰等難以舉證的小奸小惡，大至炒地皮的惡質地產商與政府勾結的黑錢流動，在司法之前，一道又一道的高牆阻擋在前方，黎民百姓對於秩序與正義的理解，和政府、國家的概念顯然相去甚遠，「惡人都應交付審判，萬萬不可錯殺一人」的心志，究竟能夠說服多少人呢？

　　「正義」究竟是什麼呢？

　　「說實話，像這次在國道連環車禍事件裡所做的決定，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正確』。」熊英真喃喃地說：「所謂的英雄，真正應該貫徹的，應該是更基本的事情吧。」

　　「反正太難的事情你又想不來，想了有什麼用？」杜曹仁將披薩塞進嘴裡，一面咀嚼一面說：「花妃和老頭子都曾經說你太過善良，不適合攪和藤北市的地皮紛爭，可我事後想來，你並不是因為這樣才不適合管這些。」

　　「那你覺得是為什麼？」熊英真眨了眨眼睛，不解地望著杜曹仁。

　　只見那鐵面男大口灌了一杯汽水之後，定定地望著他，好陣子沒有說話，似乎有些躊躇。

　　爾後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杜曹仁態度堅定地說道：「我講話一向機八，你也知道我的，對吧？」

　　「廢話，你要是說話客客氣氣的，我還會懷疑是不是生病了咧。」熊英真挑起一邊的眉毛說道：「幹嘛啦，有屁快放。」

　　「好啦，怎麼講……就是說啊。」杜曹仁搔了搔頭，「事實上他們要你別管的原因，單純只是因為你太弱了。」

　　熊英真的臉上一瞬間漫上了苦澀，胸口鬱積的某些東西昭然若揭。

　　「我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正義。」

　　杜曹仁站起身來，抖了抖他那肥圓的大肚子，淡然地接著說道：「所謂的正義，是有力量的人打造出來的道理，沒有力量的人，沒有辦法主張心中認定的正義。」

　　「這樣子不是太悲哀了嗎？」熊英真回望他那摯友的鐵面，那無機質的金屬背後，究竟是掛著怎樣的一副表情，在述說著如此沉痛的體會呢？

　　「大自然、世界、宇宙，都能靠計算得出符合原理的結果，科學和數學的精通，能夠讓一個人的智識往真相無限制地接近……但唯有人類社會之下的正義，無法定義出絕對的真相。」

　　杜曹仁侃侃而談之際，熊英真的腦海裡，卻再次迴盪起社會突擊隊影片當中傳來的哀嚎聲。

　　如果那個是社突的「正義」，他們只是在貫徹而已，自己真的有什麼立場可以去批判他們嗎？

　　「我比你強，我壓制你，天經地義。」熊英真喃喃地說：「弱肉強食，成王敗寇。說到底，這就和阿仁你說的世界及宇宙非常契合，堪稱是人類社會裡唯一不會變的真理了。」

　　「錯了，英真你這白痴。」杜曹仁肥圓的肚子又再度抖顫了一下，「你剛剛講的叫做比拳頭大，這不是社會啊，單純只是把難解決的問題拉到簡單的這一邊而已。」

　　「什麼意思啊？」熊英真苦著臉問道。

　　「我問你，在這資本主義社會裡，什麼東西代表著力量？」杜曹仁拿起一個看來未拆封的漢堡，一面提問，一面遞到熊英真的面前。

　　「嗯……知名度嗎？」熊英真接了手，拆開來一看。

　　裡面只有漢堡麵包，裡頭的肉餅和生菜全都不翼而飛。

　　「我就知道你只能猜對一半，所以你只能吃漢堡皮，很合理。」

　　「靠北喔！」

　　「答案是——知名度和錢。」杜曹仁好整以暇地拿出藏在背後的另外一份漢堡，在熊英真的面前拆開來大口咬下。

　　裡面有雙份漢堡肉。

　　「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越接近本質，就越容易掌握最重要的步驟。在這個社會上，我們本來都沒有知名度，也沒有錢，而這兩項是直面『社會問題』最真實的力量，就算是有了你的超能力，也還是無法真正意義上解決社會問題，就像解鈴還需繫鈴人，脫離『社會意義』的力量，頂多可以造成一時的聲量……但是英真，現在不同了。」

　　杜曹仁將咬了一口的大漢堡，交到了熊英真的手中。

　　「當下氣動俠的訂閱人有接近兩百萬，海內外的粉絲都有，你有了真正的知名度，也有了社會影響力。順帶一提，這是阿仁爸爸我幫你開的『樂管』斗內帳戶，你自己看看裡面現在有多少。」

　　只見杜曹仁的手往自己的漢堡紙袋指了指，定睛一看，裡頭竟然有本被塑膠袋覆蓋的銀行存簿。

　　拆開來翻到最後一頁，熊英真那目瞪口呆的表情立刻被杜曹仁的手機紀錄下來。

　　比起當初第一次看到的斗內金額數目又更誇張了，已經根本不敢想後面到底有幾個位數。前不久還是倒楣新手房仲的熊英真，面對這個極端不真實的數字，心中的恐懼遠高於喜悅。

　　「我要把這張照片賣給花妃。」杜曹仁邪惡地笑著說：「五千一萬元的，應該賣得到吧，嘿嘿嘿。」

　　「不……我還是不明白啊，阿仁。」熊英真痛苦地揉著自己深鎖的眉頭，「這麼多的錢，又能怎麼轉變成力量呢？從前窮得要死的我，看著這麼多的錢只覺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啊……」

　　「你現在不必懂，有一天你自然會知道該怎麼用的。金錢和名聲在資本主義社會的力量到底有多任性，之後再來體會就好。」

　　「聽起來就像是一切都在你的計畫之中似的。」熊英真一面碎念著，一面吃杜曹仁咬過一口的雙份餡料大漢堡。

　　「那是當然的，在我偉大天才杜曹仁大爺的打造之下，你的社會實力早就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哎唷哎唷，你看『成果』這不就來了嗎？」

　　螢幕上，最新的即時新聞當中，有藤北市議員游龍野所召開的臨時記者會正緊急插入各大媒體平台。

　　斗大的標題寫著——超能力凌駕體制、黑道治國？民新黨黨團急推「超能力管理法」並推動新世代掃黑專案。

　　記者會上，游龍野慷慨激昂地疾呼：「先有氣動俠，後有社會突擊隊，超能力者正在接管社會秩序。我們應該漠視超能力者以超人力量壟斷社會秩序嗎？『超管法』的打造勢在必行，首先應該以地方法規的推行為優先……」

　　「『過河拆橋』這四個字真的就是在講他這種人，幹他媽的，看樣子玩得一手好牌啊，游大議員。」杜曹仁不屑地說：「藤北的都更順利展開，與藤節幫的切割來得是又快又狠啊。」

　　「可是這說不過去啊。」熊英真狐疑地歪著頭說：「幻燕當時可是保住了他的機密資料呢？他提的這個超管法，除了針對我以外，也還順手對付社會突擊隊吧。」

　　「白癡喔，你想想看之前看的『社突』行動內容，是不是特別過激？特別容易引起爭議？然後你再想想，現在除了社突以外，台面上負責維護秩序的超能力者又有誰？」

　　熊英真保持歪著頭的姿勢想了又想，喃喃說道：「好像……只有我？」

　　十秒之後，他恍然大悟地拍了大腿一下，換來杜曹仁的點頭讚許。

　　「想通了？」

　　「靠……」熊英真恨恨地又是一拍大腿，「社突是游龍野的人，他們直播挑撥社會輿論，給他打造提出法案的理由，而超管法事實上只針對我一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