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別叫我英雄》021-矛盾的種子

　　眼前這位醫俠真不愧對一身的白衣，堪稱真正的白衣天使，雖然纖細的身段和全覆面頭套讓她看來十分纖弱，但擁有治癒能力這回事，根本是天命一般的正義化身。

　　相比之下，氣動俠一身黑的邪惡行頭，還真像極了英雄電影當中會出現的反派。

　　「謝了兩位，今天真的長知識，我都不知道幹超級英雄這一行還會撞業務的。」氣動俠禮貌又不失幽默地表示謝意，友善的行動與主張，一向是他身為超級英雄時慣有的態度。

　　在醫俠專心治療傷患的期間，氣動俠利用自身產生的二氧化碳滅火，一面透過頭盔上的監視器，仔細端詳幻燕的模樣。，這位青衣女子的臉蛋無論怎麼看都是蘋花妃，只是一頭長髮更捲翹，甚至更烏黑一些，要論美貌的話確實不相上下，但總在舉手投足之間流洩而出的嫵媚，真要他越來越難以直視。

　　「呵呵……」好聽的聲音猶如本尊，但那態度和真正的蘋花妃卻有著不小的差距，「我感覺得到你的視線，氣動俠先生。上次你也把我錯認成某一位『有名字的人』吧，這意味著你相當專情，我不討厭這樣的人。」

　　她的笑語讓人摸不著頭緒，但氣動俠仍聽得出來，這句話和杜曹仁的吐槽大概如出一轍。處理完一旁的火勢之後，後方因為嚴重塞車，一字排開的車龍要人看得頭皮發麻。但不知何時，也早已有位身穿紅色皮衣，同樣戴著覆面頭套的強壯男子，以戰士之姿昂然而立，在已經熄滅的火牆另一頭指揮著交通，看樣子萬分嫻熟。

　　「……不但超級英雄業務撞山，而且還是個體戶對上工作室？」氣動俠苦笑著說：「各位鄉親父老兄弟姊妹，英雄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多起來了耶，我現在退休有月退可領嗎？」

　　聽見他的渾話，幻燕在一旁笑歪了腰，連眼角都噙了淚珠。那張神似蘋花妃的臉正表現出平常不可能有的風貌，叫氣動俠看得有些怔怔出神。

　　「你放心啦，氣動俠先生。我們超能力者多半行走在暗處，而且數量實在不能算多，能派上用場的更是稀少，要不是因為您的活躍，我們也沒有那樣的勇氣出來拋頭露面，安心做你的英雄直播吧。」幻燕笑著說：「那麼，我們也有我們的事情要做……」

　　跟著她的步伐，氣動俠來到六名傷者的面前，其中三位傷勢輕微的人甚至已經站起來到路邊休息了，他們氣色良好，說話語調鏗鏘且中氣十足，看來醫俠治癒能力確實不俗，貨真價實且理應受人尊敬。

　　然而仔細一看，另外三位看來傷勢特別嚴重的傷患卻仍然保持著不久之前的樣子，三名中年男子氣若游絲，情況絕對不容樂觀。

　　「咦？怎麼會？醫俠小姐妳累了嗎？這邊三位需要我帶他們去就醫嗎……」

　　「沒有必要！」

　　說話的是已經獲得治癒的其中一位駕駛，他憤憤不平地拿出手機，連接車上行車記錄器的WIFI，回放不久之前車禍發生的實境。

　　「這三個人幹了什麼事，氣動俠先生不妨自己看看吧！」

　　畫面上，一台黑色轎車高速超車，但技術顯然欠佳。它擦撞前方車輛之後，與前車一起發生失控，雙雙撞上護欄開始翻滾。車輛飛散而出的私人物品以及零件造成記錄器的主人打滑失控，被捲入這場連環車禍的四輛汽車當中，有三台汽車是無辜的被害人。

　　第一時間展開救援的氣動俠，當然不會不知道這三位傷勢嚴重的中年人，便是來自畫面中這台失序的黑色轎車。

　　「尊敬的氣動俠先生，他們身上滿滿酒味。」醫俠的聲音猶如那纖細的身板一般輕，是一副溫柔的嗓音，「高速公路酒駕，和預謀殺人也差不了多少了。深感抱歉，這種人渣，就是被稱為『醫俠』的我，也是不救的。」

　　「這就是我們想做的事情。」幻燕微笑著，那笑容清甜，天真中帶著點不知從何而來的邪氣，「匡正社會，執行法外正義，今天對這三名惡人的處刑，就是我們活動的目的之一。」

　　聽她們這麼說，氣動俠簡直不敢置信。

　　仔細一看，一旁的紅衣戰士，甚至還拿著他們自己準備的攝影機。這組人馬，莫非也正在直播嗎？

　　「說得是啊，這種社會垃圾，少一個是一個！」其中一名駕駛說。

　　「大早上的就喝得醉醺醺！我們可是趕著要去上班欸，這下子車毀了，上班行程也受到影響，我們的全勤獎金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沒了！他們這些大白天就只知道喝酒的低端，沒有社會生產力的混蛋，憑什麼摧毀別人的人生？」

　　另外兩位已經被治好的駕駛，臉上掛著的氣憤同樣顯而易見，從他們的言談舉止，以及一鼻孔出氣的慍怒，能夠理出一段再清楚也不過的言下之意——

　　酒駕的駕駛，以及容許酒駕的乘客，都必須死。

　　「就算是我，也不能讓已經死透的人活過來，今天還好沒有害死別人，日後還能不能這麼幸運呢？」醫俠溫柔的語調裡，逐漸浸染了墨黑色的陰冷，那是不該屬於一位「英雄」的聲調，「我身為醫者，或許被賦予了救人的職責，但今天我身為醫俠，所謂俠者，當仁不讓，有所為有所不為……我自然可以選擇不救。」

　　「求求……救……命。」氣若游絲的三人當中，只有一人仍保有少許意識，他嘴角冒著粉紅色的血沫，以顫抖的聲音說道：「拜……託……」

　　氣動俠的直播頻道上，正、反兩派的議論紛然而起，一派人馬說人渣不可活，另一派人馬則說人命關天，見死不救非英雄。

　　他望向有蘋花妃的面孔，卻形影縹緲的青衣女子。她的臉上漾開神秘且深邃的笑，微揚的嘴角，流露出令人膽寒的細語。

　　「你會怎麼做呢？」她氣聲說道，話語中挾帶著危險的芬芳，讓氣動俠幾乎忘記身處於災難現場。

　　就在這個時刻，對講機裡傳來了真正女神的話語。

　　「行動起來，氣動俠！」正牌的蘋花妃大聲喊道：「你是氣動俠，同時也是熊英真！我的英真，你想要怎麼做！」

　　她的話語猶如風暴，將心中的暗雲一掃而空。

　　氣動俠運轉起空氣渦流，讓三名垂死的傷患與黑貓號一起騰空而起。

　　「抱歉，我呢——只是一個市井小民，剛好有點超能力，所以做著『英雄活動』這種打工。」他跨上變形為飛行型態的黑貓號，淡然地說道：「請別叫我英雄，我只是一個人而已。這些渾蛋是人渣，他們需要的是審判，而不是抹殺。在錯誤的行為使得他們像個畜生之前，也曾經是人，我不能忘記這件事情，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又怎樣呢？」幻燕的笑容顯得更加黏稠了。

　　「否則的話，我還配當一個人嗎？」

　　目送他們遠走，幻燕和醫俠、紅戰士在車禍現場靜靜地看著，直到急急趕往醫院的氣動俠身影逐漸消失在青空之中。

　　那女孩靜靜地拿起了電話，撥通了手機，「雷申遠」三個大字在螢幕上亮晃晃地閃過。

　　「雷老師，都照你的吩咐。」她說：「矛盾的種子已經埋下了，交給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