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小說|零度以下|011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白荊棘呀!請你纏繞吧。
攪碎蒼茫的天空…
讓時間從此停止…

劃破敵人的肌膚…

刺入敵人的身軀…
啜飲敵人的鮮血…

白荊棘呀!請你繼續纏繞吧…

一直…一直…一直…到他醒來為止…“
夢境裡,旋律一直不曾間斷,白荊棘莊園越離越遠。
到底,是馬車帶走了她,還是白荊棘帶走了他?
愛歐被淚水驚醒,深夜寒冬,她第一次獨自渡冬,雖然她已經十六歲了,每個荒地的女孩在她的年紀,早就已經能拿起槍桿轟殺一隻野生棕熊了,可是…她除了看過許多書以外,什麼都不會。
這些日子的流浪,人們對於她的手無縛雞之力充滿寬容,他們以為她是哪家落難的小姐,以為她是從城邦逃出來的貴族之後,可是,其實她什麼都不是,甚至,她身上的黃金與珍珠還是夏爾臨時塞給她的。好笑的是,荒地裡根本沒有人在用黃金珍珠交易,那是城邦裡的人們用的,荒地的人們以物易物,甚至植物種子、絲線、布匹都比黃金珍珠好用許多。
她一開始氣惱夏爾的拋棄,但是帶她離開白荊棘莊園的維多卻告訴她,正是因為她的存在才讓夏爾的沉睡時程延後了。原本夏爾在突襲羅孚高地的血族造血工廠後就要進入沉睡狀態,但是因為意外『接生』了愛歐,導致他晚了十六年沉睡。
對於吸血族來說,沉睡是為了細胞再生,一般的吸血族靠吸血產生能量再生,只有不吸血的吸血族才需要靠停止身體機能來再生,而夏爾正是個不吸血的吸血族。
維多是夏爾的至交,是愛歐唯一在白荊棘莊園看到除了夏爾以外的『鬼』,是說除了鬼以外,她也沒見過其他『人』出現在莊園裡。從小到大,她只見過維多兩次,這個金髮碧眼的叔叔,有著一頭像是金線般閃閃發亮的長髮,那也是愛歐第一次看到這麼美的頭髮,比夏爾的儲藏室裡那幾捲金線還要美麗。
原先維多提議接著由他繼續收養愛歐,但是愛歐不願意,好像有些事,除了夏爾,她就不要。
離開夏爾的時間過得很快,這才慢慢發現,那個總是沉默、冷淡的夏爾,其實非常…非常地疼愛她,雖然夏爾從來不曾多說什麼。
維多不理解她的想法,她也沒想要他去了解,所以她毅然地從維多來接她離開白荊棘莊園的馬車,在駛離白荊棘莊園到達黑沼後,她下車踏上黑泥地面。她知道,夏爾是希望她回到人類世界的,希望她能過上人類的生活。
她一路從黑沼穿越整片卡魯荒漠,說起來很遙遠,其實是維多先幫她找到人類聚集地,還特地等她找到要穿越卡魯荒漠的商旅,並且替她付了兩匹絲布,託人將她送到荒蕪地的收容營。當進入北地時,已經花了三個月,那一隊商旅是運送黑沼產的松露到北地城邦,可惜暴雪來得太快,他們必須轉進達魯森林,所以只能將愛歐先送到巧達港。
在白荊棘莊園,她的房間是最暖和的,而且還附有壁爐。夏爾留給她的柴火足以讓她房間裡壁爐的火不會在冬季結束前熄滅;夏爾總是切下最柔軟的麵包,夾入油滋滋的培根還有煎得金黃透亮的厚蛋給她當早餐;夏爾總是將羊奶溫暖得剛剛好讓她可以捧著馬上喝下;夏爾會將羊肉燉煮得軟爛,加入她不愛吃的紅蘿蔔,讓她常常分不清羊肉跟紅蘿蔔就一起連湯帶肉地吞下肚。深夜若是遇到雷鳴,夏爾會進入她的房間,輕輕地擁著她,那時,就算閃電劃破天際,伴隨而來的偌大雷聲也驚嚇不了她。
就算這些維多都做得到,愛歐也清楚地知道,過去的日子,那就像打印在身體裡,銘刻在骨頭上,她就是夏爾的養女,不再會是誰的養女了。
這一夜,愛歐哭著醒過來,忘了這是第幾次因為夢到夏爾而哭。離開白荊棘莊園時她還沒有落淚,但是當她看著維多的馬車漸漸駛離視線時,她才突然深刻感受到,維多的離開代表著,是她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夏爾了。
今日一別,父女情斷。再見…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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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慾的流動,是誰在低吟著古老刻印在血脈裡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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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歐或許不能理解宗教信仰,但是當她看到少年頸上的那個銀色項鍊時,她卻覺得眼熟極了。 對了!就是『吸血鬼剋星』那本書上寫的東西嘛!銀金屬、十字架! 可是,夏爾說過,那本書是垃圾欸。
清晨,酒保保羅輕聲敲了敲門,見裡面傳來低聲的嘟嚷聲,他笑了笑,雖然聽不清楚,但是在這樣的寒冬,顯然任誰也不喜歡這麼早被人吵醒。正想轉頭將手中托盤上的石頭麵包送回廚房的烤爐裡用餘溫溫著,沒想到就聽到了開門聲。 「您早,先生,有事嗎?」愛歐清脆的聲音響起在背後。
愛歐害怕血族,無法想像自己的母親在被夏爾撕裂前,究竟遭受了多麼巨大的絕望與痛苦。人是否真有生不如死?夏爾毫不隱瞞他殺了自己母親的過去,但是愛歐卻不恨夏爾,在那雙鐵灰色的瞳孔裡,她看到那不易察覺的無奈。
愛歐的夢境裡淨是灰色,就像她因為雷鳴聲嚇得躲進夏爾的床幔裡,她看著他沉睡中卻蹙緊的眉頭,緊挨著夏爾讓她有安全感。那種灰色,就像夏爾存在的空氣,從有記憶以來,她的生命裡只有夏爾,夏爾不喜歡接近人群,所以愛歐曾經以為人類已經消失了。
今夜,她夢到夏爾的睡臉。 依照書房左側三排第四格右邊數來第十一本,那叫『遠方傳奇誌異』的書中記載,傳說吸血鬼是睡在箏型西洋棺材裡的,但是夏爾卻是睡在核桃木床架鋪墊著兩層厚毯外罩涼絲或厚絨的床上,上方的床帳垂簾是白灰色三層水絲布外加一層雪白織繡的蕾絲。 夏爾一點都不像記載中的吸血鬼!這是愛歐的心得。 
是了,夏爾。 她想念他,但是他堅持要沉睡,而她,不該繼續跟在他身邊。夏爾說過,外面的世界很混亂,一個孩子不該單獨在外面闖蕩,尤其她還是個女孩子。但是,當她迎接十六歲的來臨,夏爾卻說,她不該繼續留在那。他要她走,他說外面世界再混亂,也不該由一個吸血族去保護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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