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尹魚又成功地開溜,來到蓬萊仙源地一處他從未來過的溪澗。尹魚自幼愛水,看見如此清澈可愛的溪水,哪裡忍得住,立刻脫下衣褲掛在樹上,赤條條地就往溪水裡縱身一躍。沁涼地溪水讓尹魚感覺十分痛快,隨著水裡鼓著一波又一波,翻著浪花,游得盡興。
唰拉!尹魚迎著粼洵的波上細碎陽光,衝出水面,抹去臉上的水珠,大口喘著氣,卻一眼看見沈歆坐在近處溪邊大石頭上怔怔地望著他。
話說當尹魚假藉解手溜出課堂,講授『通天』的古談仙師就知道尹魚故技重施了,便喚沈歆去把尹魚找回來。沈歆來回找了一遍,看見掛在樹上的衣裳,就知道尹魚在水中貪玩,乾脆也不急著找他,揀了塊大石頭坐下等他出來。他沒等一會兒,就聽見水花聲,一個少年精瘦的身軀從水裡竄出來,赤裸裸地展現在他眼前。沈歆自知失禮,卻無法移開停留在尹魚修長略微黝黑發亮的身軀。光滑的肌膚上不停滑落著水珠,水珠從鎖骨,略略鼓起的胸膛,沿著腹線一路滑落到青春陽具的末端,滴落。沈歆小失了一會兒神,發現尹魚也看著他,趕緊轉頭看向他處,只覺耳根發熱,心中小小一陣慌亂疑惑。
「沈大弟子!」尹魚眼尖,看見沈歆臉上一閃而逝的慌亂神情,覺得有趣,大聲喚道:「仙師又派人來捉我啦?」
「你,你快把衣服披上,跟我回去吧。」沈歆竟有點點結巴起來。他定了定神,望向尹魚的眼睛:「你快點跟我走吧,雖說少不了又要被罰抄書,難道你都不嫌麻煩嗎?」
「唷?沈小聖人也有動氣的一天呀?有趣。」
「閉嘴。」沈歆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異常毛躁,自己也困惑不解。
「你沒看過男人光溜溜呀?你自己也是男人呀,難道你是個大姑娘,看到男人洗澡還會害臊?」尹魚哪肯放過這個打趣永遠一派正經的沈歆。
「你跟我回去吧!」沈歆站起身。
「我偏不,反正回去都要被罰,那我還不如多玩點水再走。」尹魚發現沈歆開始正經起來,便沒了興致,轉了身,下到水裡,準備往一處多石的暗水泅去。
「尹魚!你回來!別去那兒!」察覺尹魚動向的沈歆,焦急地出聲阻止。可是好玩的尹魚哪聽得進去,早就往水裡一潛,不見蹤影。
潛在水中的尹魚突然感覺到一條暗流把他一捲,整個人被吸到水底。熟諳水性的他不去逆著暗流來,則是沈到水底後,解開了暗流,復又游回水面上換了口氣。只是這次當他換了口氣後,又來了兩股怪流,把他絞入水底。這一回可沒有把他帶到溪床,而是把他往一處洞黑處推去。尹魚原本想借力使力,把自己甩出這兩條怪流,卻是越使力,自己越向那黑洞被順去。這兩條怪流力極大,壓得尹魚胸中的氣都嗆了出來。
「不好!」尹魚暗叫不妙。
眼看自己被怪流推到了洞口,即將被黑暗吞噬,突然有一強而有力的手將他從水中撈起,破出了水面。尹魚趕緊大口地喘氣,嗆了幾口水,才發現自己身下一輕,接著被跌到地上。
「哎唷,疼!」尹魚喊疼,接著一件衣服被甩到他的身上。他抬頭,只看見沈歆全身濕淋淋地也坐在旁邊。
「是你拉我上來的?」尹魚問,邊把衣服披上。沈歆點點頭。沈歆說道:「暗水那裡不能去。那裡是禁區。」
「什麼禁區?」
「那兒是蓬萊仙源的唯一禁區,又叫穢淵,集仙山惡氣之處。你若是誤入,也要被仙師們懲罰的,只怕不是抄書和灑掃這麼簡單的。」
「這麼嚴重?那我可得謝謝你啊。」尹魚仍舊笑嘻嘻地說道。
沈歆看他仍舊嬉皮笑臉,輕嘆了一口氣,道:「看來入山時的規訓你都沒聽進去呀。那個穢淵的水是碰不得的,就算是仙人們沾染到穢淵的水,修行也要大受影響,更何況是我們。連失魂落魄都有可能的。」
就算尹魚再怎麼頑皮,看見好脾氣的沈歆如此語重心長,便知道自己的確是差點無意中犯下了大錯,便不再回嘴,擦乾了身子,穿回了衣服。他看見沈歆全身還是濕透透的,知道一時半會兒也乾不了,便挨著他坐下來。
這次換沈歆不解了:「你為什麼不先回去?」
「你全身都還濕的,回去不只我要被罵,連你也要被罵的。既然我都出來這麼久了,不妨晚點回去,罰也不會多罰太多。欸,等你衣服乾嘛。我說你,仙學修得是全部弟子裡最厲害的,怎麼就不懂得料理自己呢。濕答答的衣服穿在身上多不容易乾哪,你脫下,我幫你在大石頭上曬曬,一會兒就乾了。」說著就要伸手幫忙解開沈歆的衣服,沈歆連忙往後退閃。
尹魚一時不解,只當作沈歆不喜與人碰觸,笑道:「好好好,你自己脫便是。你快點脫了,才能快點乾了,我們才能快點回去讓我領罰。」
「你別過頭去。」
「你害羞?」尹魚哈哈笑道:「這有什麼?難道你小時候沒和別人一起脫得光溜溜地玩水?對了,我記得他們說你是真貞國的三殿下,既然你是殿下,那大概還真沒讓別人看過赤條條的樣子吧?」
沈歆,是當時大國真貞國的三殿下。真貞國的國君原有二子,卻在年老時,國君夫人老蚌生珠,產下第三子。聽說國君夫人分娩時的當晚,滿室異香,宮頂出現虹彩祥雲。當沈歆誕出後,鄰國送來一顆珍世奇珠作為祝賀。由於那顆珍珠大得出奇,光澤透亮,像極了三殿下出生時當晚的皎潔滿月,不知怎麼的,國君和夫人給三殿下起了個小名叫做「珠兒」。幼弟沈歆,有著比自己大十幾二十歲的兩位哥哥。長殿下和二殿下因為年齡與沈歆懸殊,對這位幼弟也很是疼愛,尤其是二殿下,常常攜著各式甜食給幼弟嚐鮮。但是兩位哥哥彼此之間卻不是那麼要好,而是存在著暗中猜忌和競爭。國君為此也十分地頭疼,也擔心倍受自己和夫人寵愛的么兒日後會遭兩個年長兒子的毒手,更加地煩心。
當沈歆長至十三歲時,兩位哥哥之間的競爭更加白熱化。可是,兩位哥哥分別又和幼弟十分的交好,從未生變。即使如此,國君和夫人仍然日益憂慮。恰逢蓬萊仙源的蒙萌仙師緣訪,一眼看出沈歆與生俱來的仙骨,便提出帶回仙山修仙的提議。煩心的國君眼見這是讓沈歆遠離君位爭奪的良機,一口答應了蒙萌仙師的請求。
年僅十三歲的沈歆,在宮中生活時因為年紀與兩位兄長相差甚遠,宮中也沒有同齡的孩子一起玩耍,自幼常常孤獨一人。來到仙山以後,因為教條嚴束,更沒有機會恣意戲耍。
所以,尹魚並沒有說錯,沈歆活了十八年,都還沒和其他男孩子一起赤膊玩泥巴游溪水。並且,也從未看見過別人在自己眼前赤條條的樣子。
再者,沈歆活了十八年,也曾未有一位朋友。
尹魚,是沈歆第一次想接近的人。也是沈歆初見的裸男。還是讓沈歆第一次感到有點慌亂的人。
面對著尹魚一番話,沈歆不語,也沒有脫掉浸濕的衣服。他只是別過頭不去瞧尹魚,一張從來半含微笑的清俊臉龐,繃的比漿過的白綾還要白還要僵。
尹魚第一次見到沈歆這般模樣,一時也嚇了一跳。因為這兩個多月來他所見到的沈歆,經常一派儒雅,雖然他嫌他煩,但是沈歆掛在嘴角的菩薩般的微笑常常讓尹魚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對不住。」尹魚看見沈歆的反應,有點尷尬,趕緊乖乖地依言別過頭去。沈歆等他別過頭去以後,才脫下自己的上衣。忽然,一件衣服罩到沈歆赤膊的上身。沈歆趕緊回頭,只見尹魚依舊背著他,可是上身只穿著一件中衣。
「喂,沈小聖人,你別擔心,我可不是會亂來的人。」尹魚調皮的嘿嘿一笑,仍然背對著他,「你的衣服一時半會兒乾不了的,先披著我的外衣吧。首席弟子怎麼能衣衫不整呢?」
「多謝。」沈歆穿上尹魚給他的外衣,尹魚聽見動靜,說道:「沈小聖人,你穿好啦?我可要轉過頭來了。」說著,也不等沈歆回答,自己就轉過頭來。「唉,衣服不是這樣曬的,你不攤開來,怎麼能曬得乾呢?」尹魚一邊說著,一邊動手把沈歆的衣服一件件平平地攤開來,放在太陽最曬得到的地方。沈歆在旁邊看著尹魚幫他曬衣服。
「其實,你悟性很高。」沈歆突然吐出這麼一句。
尹魚愣了一下,攤完衣服後,挨著沈歆身邊坐下。「沈小聖人,你。。。剛剛是在誇我?誇一個常常學堂逃課,每門仙術都不開竅的尹大摸魚?」尹魚半不正經地笑著說道。
「是,誇得就是你這條大摸魚。」沈歆忍不住笑道。
「若是我悟性高,怎麼會仙師教的那些東西,我兩個月都開不了竅?」
「仙師們教的東西,又不是一年半載就能夠弄懂。悟性和搞懂仙術是兩回事。雖然悟性能幫忙通曉仙術,但是通曉仙術不等於悟性高。」
「。。。。嗯。。。。沈小聖人果然說話不一樣,讓人在雲裡霧裡。」
沈歆噗哧一聲笑出來,道:「以後,不要用那個外號叫我。叫我的字吧!叫我郁飛。」
「郁。飛。。。」尹魚有點點艱難的說出這兩字,總覺得有點彆扭,趕忙又說道:「呃。。。那個,你說我悟性高,高在哪兒?」
「順應天然,卻不自知。再者,你既順應天然,又更盡人事,造化無可限量。」
尹魚哈哈地笑了出來,沒聽懂沈歆是什麼意思。沈歆見他未明白,也不再解釋。
尹魚見沈歆一時無話,有點點不好意思地說道:「那,你也叫我的字。幽蘭。」
「幽蘭,」沈歆反覆地在口中唸著,「幽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