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被浪潮推回岸邊的過程,他慢慢把Birdy轉為平躺的姿勢,再緩緩把彼此相連的部位分離。將套子處理掉後,他把不知何時已經準備好的毛巾拿過來,卻是先去擦拭Birdy還沒有停下來的淚水──只擦掉了一些,他就用舌頭去舔──是鹹的。
那不是生理的眼淚。
意識到這點的同時,張家漢正與Birdy四目相對,對方沒有逃避他的目光,只是悶悶地說:「不是你啦,」所以不是因為自己弄痛了他或者、其他──Birdy再次像小動物一樣靠向他的同時確認了這件事──Birdy很像野貓,在受傷的時候不會肯被人碰,既然願意給他抱,那就真的不是自己的關係。
血液慢慢回到大腦中,張家漢花了一點時間才確認了這些結論。瞬間的驚嚇平復之後,Birdy的眼淚卻沒有緩慢下來──原本是抽噎的、忍耐的哭,壓抑的發出輕微的啜泣聲,像是很少哭而不知道怎麼發洩似的,然後才順暢許多──張家漢就任由他哭,不出聲也不安慰,只是默默地為他擦眼淚,擦身體,摸他的頭髮,親額頭和臉頰,然後抱著他──透過接觸的肌膚感受他的呼吸起伏──直到Birdy的身體慢慢放鬆,吐出一句:
「我會被你淹死。」
他笑了,也鬆了口氣。
「你要比這個喔?」
懷裡的人噗嗤一聲,也伸手摸他臉上的眼淚,「結果還不是一樣。」
「我以為會……再也見不到你了。」
「要是真的,你要怎麼辦?」
張家漢眨掉眼中的淚水,望著Birdy,後者一臉嚴肅,他卻莫名害羞起來,「……其實我有想要……去找你。」
「……你爸,做了什麼?」
他搖頭,然後去摸Birdy的頭髮,想抹去他的愧疚,「我也不知道你爸是怎麼跟我爸說的,反正他問我,我就承認了,然後我們吵了一架,我對他說:所以你結婚,只是為了要生小孩?你在乎過媽媽的感受嗎?你又憑什麼給我決定什麼是愛?他先打我一巴掌,我很生氣,所以第二下就擋住了──我們都嚇了一跳,我媽來勸架,才沒繼續下去,然後我也被禁足了。」他笑了,「還好本來就哪裡也不能去,又不能去找你,這樣其實沒差。」
「……」
「然後一直到那天……新聞播報會長過世的前一天晚上,我本來要去找你,卻……做了一個夢。」他深吸一口氣:「夢到……會長。」
「你說……我爸?」
「嗯,第二天,我才剛知道那件事,你就傳訊息給我,說你沒事,可以見面的時候,你會再告訴我。我知道你很難受,再想到那個夢,才……決定,繼續等你。」
那天晚上他下定了決心,整理好了行李,在睡前確認了一遍過去推測Birdy可能所處的位置──當他從昏睡中醒來時,察覺全家都已經睡了,便起身穿好衣服,把寫好的信放在桌上,悄悄的,帶著行李就溜出了家門。
他已經不能忍耐下去了。無論Birdy在什麼地方,他都想要陪在他的身邊。
但才走出巷口,就聽見車聲由遠而近傳來,他轉身,那台車就已經近身,車窗向下,駕駛座上是他曾在旁偷偷窺視、在電視新聞與報紙上不時出現的面孔。
「要去叨位?上車,我載你去。」
想著他一定知道Birdy在哪裡,張家漢幾乎沒有猶豫,提著行李就坐上了副駕駛座。
上車後,一路行駛得很快,四周熟悉的風景逐漸破碎。但張家漢並不在意,只是看著對方神情自若的側臉,忍不住道:
「沒想到您會自己開車。」上次看到的時候也是。
對方哈哈一笑。「方向盤在自己手上,活著才有意思啊!」他側頭過來瞥了他一眼:「怎麼?會怕?」
他猶豫了一下,搖頭,這是真心話,「……我男友,他跟您很像,他騎車的時候,也是這個眼神。」
「這樣啊,」「男友」一詞似乎沒有使他產生太大的反應,對方反倒笑了笑,「你常坐他的車?這種速度?」
眼前的路逐漸變得模糊,只是在車裡,感覺不到凌風的快感,當然也不會有擁抱著一起飛翔的感覺──張家漢懷念地笑了:
「……只有一次,那次我們去海邊,路上都沒有人和車,車速就跟現在差不多。」
「看不出來,你的膽子不小嘛。要是會怕,不坐毋著好啊?」
「既然要坐,那就沒什麼好怕的。」
「你就呷意伊?」
他點頭,覺得臉在發熱,「我想一直陪他……想成為最在乎他的人。」
對方笑了笑,明顯不以為然。
「我、有一個兒子,唯一的兒子,他媽媽為了他,就算醫生說再懷孕會有生命危險,還是拚命生下來;就算他是不爭氣的撿角,但我們家沒有人放棄他,更不會看他『走歹路』。」
「……」
「最在乎孩子的,是父母……你看起來乖乖的,比我兒子懂事多了,不會想讓父母傷心,一世人都遺憾吧?」
「……」
「我今天來……是要跟你拿一樣東西。」
張家漢本能地護住腕間,那只自從Birdy為他戴上後,他就從未除下、須臾不離的手錶,「……我會親自還給他。」
「你知道那是誰給的嗎?」
「是他國中時的家教姐姐……」他醒悟,「難道……?」
對方冷哼了一聲:「他以前從不戴錶,直到那次生日……早知道,我就不會拜託她……還害我的兒子,變成……」
為什麼這些父親在乎的事都這麼像?他握緊了拳頭,「……是我害的。」
「你說什麼?」
「我是他的男朋友,所以,是我害的──如果你這麼認為的話。」
「這可跟他說的無同,他說,你是他追來的,除非你先提,否則打死也不會跟你分手,摔壞他的手機還給我絕食,游到那麼遠的地方……你們這些小孩,哪裡想過父母的感受!你說的對,如果他瘋成這樣,」車子隨著方向盤轉了一個大彎,響起尖銳的煞車聲,車窗不知何時已起了霧,濃到看不清楚眼前的路徑,遑論街道,「我不該送你回去。」
「……」張家漢被拋到座位的角落,但很快就直起身體,接著就聽到他說:
「教囝學泅,毋通教囝爬上樹……她的事我來不及阻止,讓他差點……我已經後悔得不得了──這次我一定要保護我的兒子。」
他深吸了好幾口氣,忍住了剛才的衝動,「……我知道你是想保護他。」
對方發出笑聲:「你果然比他聰明多了,要是你懂了……」
「……我懂,因為我也是。而且,他比我聰明多了。」
「就憑他那些沒用的獎狀?他那個成績?還是憑他交的朋友?他國中交的那個,他看不出來──但我一看就知道那囝仔想做什麼。要不是我,我兒子的人生就會毀了。」
他搖頭,笑了,「伯父,你跟他有些地方真的很像,可是你卻不太了解他。」
「……」
「我們一起念書的時候,常常玩一個遊戲:去猜那些剛進來的客人的職業是什麼,然後想辦法去偷聽他講話、輪流靠近去確認。他幾乎都能猜對。」
對方繼續保持沉默,車速卻漸漸緩了下來,於是張家漢繼續道:
「他也知道那個同學只是想利用他,但當時他在學校找不到人幫忙,所以才帶回家……他相信你不會坐視不理。」
「所以他才從來不帶你回家?你矸嘸想過,要是有一天你或他想要自己的囝仔,要怎麼辦?」
張家漢笑了一下,「那時候他就會自己離開我了。」
「你咧?」
「如果他想的話,我也會……咦?」
不知何時車子已經停了下來,在一片濃霧當中,他隱約能看見是自己的家門口,「既然這樣,你下車吧。」
車門已經開啟,但張家漢坐著不動,「我要去找他。」
對方嘆了口氣,「少年仔丟是昧曉想,你這樣什麼都不顧,都沒想過後果嗎?」
「如果伯父開車的時候一直被人搶方向盤,會讓出來嗎?」
「後座要是有人,你也要搶?你不也說,他那樣載你,只有一次?」
他一愣,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車外,車門已經關上了,隔著打開的車窗,那個人仍微微笑著對他說:
「那所在不是你們該去的。你告訴他,就當作我開車載他媽媽出去玩好了──她等我很久了。
「我兒子去那裡還要很久……伊只是看起來巧,你愛陪伊,按呢嘛好。」
「你真的是笨蛋誒。」
「幹麼說我笨?」
他們之後輪流去洗澡,(Birdy堅持不肯跟他一起洗,他只好由他,還好這時候電就來了)然後他去廚房用Birdy燉的牛腱煮了一大碗麵分著吃(大部分都給剛剛吃很少的Birdy),一邊把那個夢慢慢說給他聽。他終於說完,Birdy都一語不發,只是沉默的吃麵,偶爾看他。他也沒再多說什麼,而是隔著一點距離捕捉男友的每個表情,然後就聽到了那句評價,只見Birdy揚起嘴角,指指他煮的麵說:
「我燉的牛腱已經很鹹了,你還加鹽喔?」
還不是因為你一直……張家漢望著那雙從剛剛就沒有乾過的眼睛,道,「那你就不要喝湯啊。」
「不可以浪費食物。」
Birdy一面這麼說,一面把碗拿起來把湯一口氣喝光。他真的很喜歡喝湯……雖然這麼說,他這段時間跟媽媽特訓應該有用吧?剛剛吃明明就不覺得多鹹……但能吃、會哭,應該就沒事了?想著他就笑了起來,被Birdy瞪了一眼,笑道,「又哭又笑的,都不會不好意思。」
「你才……」是,還敢說,「……先告狀好不好。」
「我哪有。」
把湯喝完的Birdy放下碗,整個人就軟軟的趴在桌上,他也就順勢靠過去抱他,聽Birdy抱怨說「你好重」也不離開,還說「是你太輕了,之後要吃多一點」後就沒再聽他回嘴。張家漢內心揣測著他這段時間過的日子,從剛剛就沒有停止的疼痛再度蔓延,卻聽到Birdy輕聲開口:
「他跟我說的時候,不是這樣。」
「……」
5-5
「他說他查過了,你家的信仰一定會反對,說我會害你被排擠,讓你為難,說我就是太自私、只管自己想要的,傷害了別人,之前還沒得到教訓嗎?『你也不想想,你媽為什麼要拚命生下你?』
「本來我是不管他怎麼反對,我都不要去在乎的,可是我發現我做不到,也沒辦法放棄。
「在這個時候,他就忽然……走了。
「我從小就怕他,他總是對我生氣,永遠都對我不滿意。雖然後來我可以做到沒有感覺,但已經習慣了……小時候如果我考不好,不管他多晚回來,都會到房間揍我,所以有一段時間,聽到他回家、說話的聲音,就算不小心睡著,我都會自動醒過來,然後要確定他回房睡了,才敢真的睡覺。
「你知道嗎,我一點也不難過,而是鬆了口氣。守靈的時候,聽到很多人在稱讚他,哀悼他,連姐姐們都在懷念他,只有我除了孤獨,什麼感覺都沒有,他明明是我的爸爸……我甚至會怕他忽然睜開眼睛,怕他又活過來,怕他重新呼吸;睡覺的時候夢到他的聲音,就像聽到雷聲,然後就會忽然驚醒。
「那段時間我什麼都無法想,一直到看著他入殮,才開始一直想他說的那些話,不只一次……也許就這樣結束,對你會比較好。對我也是。我們才交往沒多久,這時候結束,我還承擔得了,至少我記得的都是快樂的事;可是如果我一直這樣下去,等到你討厭我了才……或那件事再發生一次……
「然後你就來找我了。
「我覺得這樣很瘋狂,明明我就想過就這樣結束吧,現在的我什麼也給不了,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而且可能永遠都會是這樣子,又有誰能確定未來會發生什麼事?可是看到你趴在那裡偷偷看我,我就好像想起自己是誰,就只想走過去抱你;好不容易走開的時候,我回頭看你呆坐在那裡,就走不出去了,那時候我才明白,我在做跟我爸一樣的事,自以為為你好,卻什麼也不跟你說清楚;明明就需要你,卻假裝不需要,說什麼是替你的未來著想,這樣只會讓人痛苦……可是那時候我不知道我爸是不是還有安排對你做什麼,家裡的事什麼的也沒有談好,所以我只能叫你回去。
「看到你之後才知道原來我這麼想念你,跟我爸剛好相反,很奇怪吧?」
Birdy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只要提到父親,身上每條肌肉都繃緊,像是必須使出全身上下的力氣才說得出口;但只要說到他,就會像毛巾一樣軟弱無力──而他再次流出來的眼淚都吸附在他剛穿的睡衣上,喃喃地說:
「你一點也不奇怪,就算奇怪也沒關係……我不會原諒他。」
「什麼原不原諒的,又不是你爸……」
還笑,笑什麼啦,「我也不會還你錶。你想要了再跟我拿。」
「……嗯。那,你爸……」
換他笑了,被Birdy用沾著眼淚的手指戳了一下臉頰,說了一句「白癡」,「他哦,他到現在還是不肯跟我說話,但我媽說沒關係,給他一點時間。開學後搬出去住就好好念書,記得按時回家就好──還說要我照顧你。」
「……你很難過吧。」
「對啊,而且還不能跟你說,因為你什麼都不告訴我。」
「……你生氣囉?」
「手給我。」
「幹麼?」
Birdy一邊這麼說,一邊把右手伸出來,張家漢起身拉住那隻手臂,然後湊過去,張開嘴便咬下去──「誒,」Birdy只剛被咬住的時候本能縮手,但接著就隨便他咬──齒間很快就沁入血肉的氣息,連同Birdy微微蹙眉、卻還是盯著他滿臉愧疚的表情,他頓時就心軟了,鬆了口,看著那圈迅速湧出血的牙印,忍不住去摸:「痛嗎?」
「我又不怕痛,你就咬啊,咬到你氣消為止。」
就愛逞強。「你難過就想捨下我……我才不像你。」
「我又……沒說。」
「……你以為沒說我就不知道喔?」
「好啦我知道你都知道啦。不咬了喔?」
「……笨蛋,先搽藥啦。」
搽過藥,洗了碗,他跟Birdy努力從筋疲力竭和忽然升起的害羞裡生出最後一點力氣刷了牙,才一前一後躺回床上──回到剛才他擁抱Birdy的姿勢,整個過程都沉默的,像同一個水缸裡的魚,或同一棵樹上的鳥,知道彼此會在這裡,之後也會。他聽著Birdy安靜的呼吸,慢慢地開口:
「你爸他……最後,還有跟你說什麼嗎?」
「他說……『以後你要自己開車了』。」
「你可以的。」
「你又知道囉?」
「因為我要坐你的車啊。」
「你不怕我會亂開喔。」
「你要開去哪?」
「去世界的盡頭吧,我一直想去看看。」
「那一定要去的啊。」
「哪天你要是想下車,可以告訴我。」
「……那首歌,我寫完了喔。」
那句話就這樣脫口而出,而他能感覺到Birdy的呼吸停了整整半分鐘,
「我唱給你聽,好不好?」
也許是確定了他的擁抱和聲調不變,Birdy慢慢恢復了原本的放鬆,他便輕輕唱了起來:
尋找你 茫茫人海卻又想起你
好不容易離開思念的軌跡
回憶將我連繫 到過去
刻在我心底的名字 忘記了時間這回事
既然決定愛上 一次就一輩子
希望讓這世界靜止
想念才不會變得奢侈
如果有下次 我會再愛一次
刻在我心底的名字 你藏在塵封的位置
要不是這樣我怎麼過一輩子
我住在想你的城市
握著飛向天空的鑰匙
你繼續翱翔 還有我為你堅持
屋外的雨又下了起來,一邊唱的同時,他的聲音幾次中斷,連同胸口的暖熱一起泛漫開來。好不容易唱完最後一句,他摸著懷裡那個微微顫抖的背脊,道:
「我本來想,當作沒有這回事,我也沒有寫完,可是我發現做不到。」
「……嗯。」
「我本來想對你說,沒辦法再交往下去了,也沒有關係,至少這段時間,不要拒絕我陪你。可是我也跟你一樣,說不出口。
「Birdy,如果有一天,你想下車……要親自對我說,可以嗎?」
「……好。」
聽到他的允諾,張家漢笑了,這才有勇氣開口:
「那……你今天不是要跟我說嗎?」
「我是想,如果你要跟我說,還是當面說比較好。」
「……所以我們都在等對方開口喔?」
兩人分開互視,都笑了起來,Birdy笑著續道,
「我怎麼等你都不說,還一直那樣看著我……我就豁出去了,如果要結束,至少要讓你做一次,這樣我們就算真的交往過了。」
「……王柏德,你把我當什麼?」他伸手圍住脖子,作勢要掐。Birdy似乎真的累了,完全沒有平時的靈活,反而乖乖落入他的掌握,還閉上眼睛,揚起的嘴角喃喃地說「好啦好啦」,那個毫無防備的慵懶表情讓他的心裡一陣柔軟,手掌就這樣摸上他的後腦,「好了,你睡吧,我會一直陪你。」
「誒,張家漢,」
「幹麼?」
「結束之後我們一起去那裡,游到海邊的那塊岩石好不好?」
「好。」你說什麼都好,「Birdy,晚安。」
「晚、安。」
晚安。
聽到久違的招呼,張家漢又有落淚的衝動。但今晚實在哭得太多了,而且Birdy也真的睡著了。他默默聽著那沉穩的呼吸聲,彷彿在為他拭淚般,讓他也靜靜地入眠。
(以下訊息傳給張家漢)上午12:22
之前入殮的時候,我想像著如果是我,你會不會來。但後來想到你說過不會。
今天到了抬棺的時候,司儀大概時間沒有算好,忽然請我們跟他說一句話,弄得大家都很尷尬,因為事先沒有示意,而且公眾之下,能說的話也就不過那幾句。大姐說完之後,我們就沒有話可以說了。
你猜我說了什麼?
(以下訊息傳給Birdy)上午12:30
你知道就好。
明天見面你再告訴我好了。現在餐廳可以內用了,你有想吃什麼嗎?
有個等待的對象是那麼美好的事。想像著在天空泅泳的感覺,注意到Birdy戴著帽子和口罩,騎著腳踏車從那一頭飆來,張家漢收了手機,向他招手。
人過來的時候,張家漢幫他把帽子拿下來,戴上安全帽,「想好要吃什麼了嗎?」
「火鍋。路上有一家。」
「你要騎嗎?」
「今天給你騎好了。」
他看向男友,對方的眼睛在笑,好不容易移開視線,這才注意到Birdy不知何時取下了腕上的錶,順著拉住他還沒放下的右腕,取下那只數月不離的手錶,再把他送給自己的戴回去。他愣了愣,讓Birdy戴好之後,也接過他的右腕,為他戴回去的同時,看到那個癒合、消褪得只剩一點痕跡的齒痕,他忍不住摸了摸,「……應該咬用力一點的。」
「要咬就咬啊。」
「你說的喔。」他看向Birdy,後者轉移了視線,「……走了啦,我餓了。」
他聞言笑了。
重新載著Birdy騎車,張家漢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在那一夜、這次颱風過了,他們就能讓受損的羽毛復原了吧?翅膀都會變得足夠有力,能一起飛到那塊孤懸海上的岩石,來證明他們都不再是單飛的渡鳥。
在等紅燈的時候,他忍不住問了:
「Birdy,你最後跟會長說了什麼?」
「……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告訴你。」
「喔。」
「『謝謝你去找我的男朋友。』」
「……沒關係嗎?」
「我大姐說,反正早晚要知道,找個公眾場合當平常事那樣帶過,剩下的就讓他們領略,這樣可以省下很多麻煩。」
太好了。他握了一下抱著他腰部的手,發現手指捏得有點緊,「……你要問什麼?」
「你為什麼都不會想要……放棄?那段時間,我幾乎什麼都沒有辦法為你做。」
張家漢一愣,想也不想地說:「那是當然的啊,因為我愛你。」
「……」
怎麼沒反應?「Birdy?你有聽到嗎?因為我……」
「聽到了啦。」
(完)
最後謝謝你們讀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