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一身輕盈,穿梭在十五層樓高的鷹架上。只見他雙手一拉,一塊鷹架踏板便被他輕鬆抬起,然後熟練的用繩索打個轉,鷹架踏板便順勢從高空緩緩滑下,在鷹架踏板落地的同時,又見高高在上的他以雙手拆下鷹架的骨架,然後將三個骨架捆綁在一起,綁在繩索的另一頭,當他將骨架下降到地面的同時,繩索的另一端又回到了空中。
藝高人膽大,豔陽下的他在鷹架上高來高去,手腳俐落,兩三下就將建築物頂層的鷹架拆除完畢,露出新穎的牆面。大樓一樓以黃色的封鎖線,將四周團團圍住,方圓 兩百公尺 內,禁止閒雜人等闖入以免發生危險。地面上工作人員,將空中落下的鷹架踏板一塊、一塊堆疊成堆,將骨架規矩的排列,等待到達一定的數量時,吊車便會將踏板及骨架吊上一旁等候的卡車,工人們打著赤膊,努力的在高溫下揮汗工作。
聽說;拆鷹架工一天的工資約兩、三千元,地面上的工人們三三、 兩兩 的討論著,雖然薪資那麼的高,不過危險性也相對的高。工人甲說:我沒本事賺那個錢,「賺的到、吃不到!」那麼高,光是用想像的腿就軟了,更別說在上面工作了。工人乙說:「一人一種命」吃甚麼樣的飯?天!都注定好了,每天能賺多少錢?實在強求不來。我想!這種錢我也賺不來,因為我有懼高症,光是抬頭仰望他們在高空的英姿,我的雙手掌心便滲出了汗,使我心悸不已。
工地裡販賣部的年輕「美妹!」穿著清涼的騎著機車,載著玲瑯滿目的商品,檳榔、冷飲、香煙還有啤酒…等,在工地裡兜售。常常見她雙手各提一只重重的袋子,像「小蜜蜂」般的來回穿梭於每一棟樓的每一層,用甜美的笑容詢問每一個她所遇見的工人,先生需要檳榔嗎?我這裡有香菸和飲料,還可以代叫便當,「小蜜蜂」勤勞的從一樓問到十五樓,然後走下樓再換一棟,再從一樓問到十五樓。
年輕工人們很捧場的向她購買檳榔、冷飲,然後藉機聊上幾句話。「小蜜蜂」總是從容的應付著每一句略帶調戲話語,然後用撒嬌般的聲調,問工地帥哥還需要甚麼?年輕的工人們不由得又掏出大把的金錢向她購買香煙、飲料等,算一算一天購買個幾次,一天的工資大概一半被「小蜜蜂」賺走。
只見「小蜜蜂」停在吊車旁和司機哈拉!然後將飲料裝進一個空袋子裡,綁在卸除鷹架後的繩子上,只見袋子緩緩的向空中移動。拆鷹架工休息,坐在鷹架的邊緣,一手拿著飲料,一手拿著煙,雙腳懸空在那兒晃來晃去的,昂首遙望遠方,不知是否可以看到自己未來的方向。不久在高空中的他擦擦汗水,起身繼續工作。
風和日麗的日子,啊!一聲慘叫,使工地裡各種機具的聲響,嘎然停止。接著是數十聲、數百聲的驚呼!此起彼落的呼喊,快點、快點叫救護車。工人甲,看著墜落喃喃自語:死了!死了!這下活不成了。女工阿桑緊張的大聲呼救!雙手掩面不敢再看。工地亂成一團,我仰頭看見拆鷹架工人在空中墜落翻轉、撞擊鷹架再翻轉,然後無聲無息的落地,動也不動靜止的在水泥地上,以扭曲的身軀,結束了驚心動魄的畫面。
驚慌隨著拆鷹架工人的瞬間著陸而安靜,靜的很詭異!靜的很可怕!靜的好像被世界遺忘一般。工人們癱軟的站在原地,交談、耳語、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呢?
看著現場救護車、警車、偵防車閃爍不止的燈光,工地拉起了黃色封鎖線。出了工安意外,工地裡所有的工作都得暫停施工,等待調查。工人甲說:這是宿命,無法改變的事實,下午工作沒得做了,回家嘍!工人乙輕聲嚷嚷,一路好走。
隔日,工地圍起的封鎖線在風中搖擺,封鎖線內禁止閒雜人等進出,因為被迫停工,所以現場的工人很少,昨天的事件在工地成為激辯的話題,開始臆測?有的人說:是炎熱的太陽惹的禍,也有人說:是手機惹的禍,大多數的人說:是喝酒惹的禍。工人們熱烈的討論,為甚麼?他沒有穿戴「安全帶!」如果按照規定做好安全措施的話,可能就沒事了。
半個月後復工,我來到工地,工人們不再談論墜落事件,也早已淡忘。封鎖線依然圍著那棟大樓,「小蜜蜂」依然穿著清涼的騎著機車,在工地裡穿梭。那棟十五層樓高的鷹架上有一個年輕的面孔,正在以熟練的手法拆除鷹架,看他用繩索打個轉,鷹架踏板便順勢從高空緩緩滑下落在地面上,工人們談論著:「聽說他們拆鷹架的工資更高了!」
我仰望高空中的拆鷹架工人,看見他們有按照規定穿戴安全帶。突然!我發現他們只是穿戴而已,其實並沒有真正將安全帶的掛勾,勾在鷹架的安全繩索上。他們將安全帶掛在腰際,是為了應付工安人員的檢查,產生他們有穿戴安全帶的錯覺而已。唉!只要一個不小心悲劇又將重演。我想這是鷹架工人的宿命嗎?此時內心突然感到一陣悽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