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香港回到台灣的那天晚上,因為媽媽住院,老弟在國外帶團,爸爸暫時被送去所謂的安養中心照顧。
然而。老爸在安養中心裡面大鬧,吵著說要回去,而整個安養中心的照護員都抓不住他,還會被他打傷,為了避免其他年長虛弱的患者被波及,老爸不斷地被退貨。
從我接到老媽住院的通知,到我實際回到家,大概過了三天吧,而這段期間,老爸被換了三間安養中心。
當時我進到病房,老爸的四肢跟身體都被綁在床上,手指還被套上了像多啦A夢的手套讓他無法亂抓,雖然樣子很可憐,但感覺起來還蠻平靜的。
我走到了床邊,老爸看到了我,距離上次相見已經快一年了,他一樣露出了親切的笑容,然後問:「你是誰啊?」
「我宗翰阿。」
「喔宗翰齁,對對對,阿你來這裡幹嘛阿?」老爸問。
「來看你啊。」我說。
接著,老爸眼神朝向了天花板,30秒鐘以後,他的眼神回到了我身上,又笑著問:「阿你是誰啊?」
「...我宗翰阿。」
「喔宗翰齁,對對對,阿你來這裡幹嘛啊?」
......
又過了30秒,老爸再度看著我問:「阿你是誰啊?」
然後,我們重複了這樣子的對話重複了半小時。
當時我只覺得那個狀況好荒唐,被一個從你出生就看著你跟你一起生活的人,很認真的問你,你是誰。重點是,你告訴他也沒用,因為半分鐘過後,他就會再度忘記。
當時的我應該很難想像......在幾個月之後,我竟然會開始羨慕起那時的情境。
那是老爸這輩子最後一次叫我的名字。
2018.0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