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蕭恆,想必是所有看完《御賜小仵作》的觀眾都會印象深刻的角色吧!即使身影只有出現在幾幕回憶當中,他的輪廓卻清晰到彷彿是這部作品的隱藏主角,讓人無法忘懷。
之前提過《御賜小仵作》常會透過角色傳遞各種價值,比如冷月身上關於「女性追尋自由」的性別平權意識、楚楚身上關於「仵作不比其他職業低賤」的職業平等價值等。
而蕭恆身上想傳遞的價值,就是劇裡提過很多次的「玉面判官」──一切法理正義的典範、洗雪沉冤的希望。尤其在這部以探案為主軸的作品中,這份價值更成了貫穿全劇的核心精神。
⚠ 以下有大量劇透請注意 ⚠
「玉面判官」這個詞最初從楚楚口中說出時,就一直是以「人物」的形象立在觀眾面前──面容俊美、明辨是非、懲惡揚善的刑獄官。他在六扇門偵破了一樁樁曲折離奇的案件,既有剛正不阿的信念,又有溫和細心的體貼,無比受人景仰。
楚楚自小便從蕭恆那聽說了許多玉面判官的傳奇故事,因而一直夢想到六扇門做一名仵作。
不過這樣一個存在於傳奇之中的人物,會是真實存在的嗎?
「妳所仰慕的那位玉面判官,我想應該就是他心目中『理想刑獄官』的典範,也是他希望全天下刑獄官最應該有的樣子。」
──蕭瑾瑜
透過對自己父親多年的理解,王爺替蕭恆解答了「玉面判官」真正的模樣。
玉面判官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理想、一個典範,同時也是他對自己以及所有刑獄官的期盼。
他期望所有執法者都能如傳奇故事中的「判官」一般,明辨是非、鏟奸除惡,既是百姓的依靠,也是社會秩序的守護者。
而之所以蕭瑾瑜各方面都很像玉面判官,是因為他是以蕭恆留下的風骨作為模範成長至今的,當年蕭恆透過案卷、書冊流露出的價值觀,都隨著自小的孺慕具現化在蕭瑾瑜身上,所以即使他未曾聽說過玉面判官,卻仍在不知不覺間長成了他的樣子。
其實這就跟楚楚會牢記爺爺對仵作的期許長大成熟一樣。當一個人打從心底崇敬另一個人,自然就會將他的想法和習慣當作楷模,潛移默化成自己的價值觀,並將這份價值一代一代傳承下去。
玉面判官對蕭恆來說是刑獄官的典範,更是他當朝為官之時,期望自己將來能成為的模樣。但在劍南節度使一事後,身負重傷的他已經無法單憑一己之力伸張正義,所以「玉面判官」不再只是對自己的期許,更是必須傳承給後世的精神。
他期望在亂世之中,能有更多人擁有公正明白的澄澈之心,不讓此種冤案再度發生;更期望有朝一日能等來一位真正的玉面判官,將他此生無法上呈的冤情大白於天下。因而選擇將這個存於理想的形象具現化成一名傳奇角色,寄託他無法明言的期盼。
那他為何選擇將這段故事告訴楚楚這個出身仵作世家的女孩呢?
我認為這有兩個原因,一是他希望楚楚未來能為生身父母洗雪沉冤;二則是他在她身上看見了玉面判官的精神。
就如蕭瑾瑜所述,蕭恆待在關嶺縣這麼多年,楚楚的身世他不可能毫無頭緒。即便他不知道楚楚生父的確實身分,但她身為劍南節度使遺後之事他一定有所察覺。正因如此,他才希望這個孩子未來能找到玉面判官,替她冤死的雙親翻案。
除此之外,楚楚畢竟是被身為仵作的楚家收養,楚家的善良滋養了她的純粹和正義,他們世代傳承的手藝更開啟了楚楚對仵作一職的嚮往。就算撇開血緣上的是是非非,蕭恆到底也還是希望這個擁有澄淨之心的女孩有朝一日能實現夢想,成為一名優秀的仵作。
我想這都是他願意冒著身份洩露的風險,將玉面判官的故事傳承給她的原因。
作為同受冤案牽連的受害人,他期盼她未來能尋得真相,還忠義冤魂們一個清白;而作為一名長輩,他也期盼這個孩子能堅守心中的純粹,長成一個明白是非的大人。這是他對國家的忠義、對後輩的疼惜,更是對伸張正義的期許。
而楚楚最後也的確沒有辜負他的期盼,不只努力成為了一名優秀的仵作,還帶了玉面判官回來偵破了這起冤案。
之所以本篇封面會特別選用這個畫面,是由於它讓我看見、感受到了什麼叫做重見天日的力量。
「玉面判官啊鬆了一口氣,又覺得心中熱血激盪。」
「這世間事,無論被歲月埋得多深、藏了多久,都不會失去它想重見天日的力量。」
即使蕭恆犧牲生命留下了昭雪的希望,可我依然相信這些年來,他一直守在這片沼澤等待玉面判官的到來。
或許是直到王爺破解所有謎題、找到他自沉泥沼的身影並跪倒在地的那個瞬間,他才終於能夠放心地離開人世,而那道彩虹,也或許正是他「鬆了一口氣」的證明。
他所心心念念的玉面判官,終於來到這裡了。
剛剛說的「理想刑獄官的典範」是玉面判官具象的模樣,「昭雪沉冤的希望」則是玉面判官被寄託的盼望,不過玉面判官的價值就僅此而已嗎?
在談論這件事前,我們先回到一個根本問題──為何玉面判官在劇中的定位如此重要?歸根究柢,他僅是蕭恆故事中的一個假想角色,他甚至沒有形體、沒有脈絡、沒有真實性,那為何玉面判官有力量撐起整部作品的精神價值?
我認為最大的原因是玉面判官身上明辨是非、不畏強權的特質是亂世中最需要,也最缺乏的。
《御賜小仵作》的故事是發生在一個宦官干政、君不君臣不臣的社會。在這樣的亂世裡,唯有堅守正道的人能安定社會的秩序;而在那個傳統年代中,也唯有公正明白的人可以弭平刻板之下的不平等。
這些特質才是「玉面判官」的核心,判官頂多是一個將其詮釋出來的媒介,畢竟一個社會裡若連判決者都無法抱以公正之心,民心又要何以安定呢?但若因此將玉面判官的精神侷限在判官的身分上,未免也太過可惜。
玉面判官判決的不該只是案件,而是法理和道義。
所以在我看來,所有願意為了世間公理挺身而出的人,都是玉面判官,無論是楚楚、景翊、冷月,或甚至吳江、景閣老和冷將軍,他們身上其實也都存有玉面判官的精神。
而這也是為什麼我在前言提到玉面判官的精神足以貫穿全劇的主因。
綜觀這個作品所有的正派角色,不難發現他們讓人喜愛的地方都離不開「明辨善惡、堅守正道」這個主軸。比如楚楚堅持由朝廷審判許如歸的理智、景翊冷月願意以身犯險捉拿昌王的無私、西平公主不屑宦黨的直率、冷將軍死守西南的忠義……等。
我想這樣的公正之心才是這部作品最想傳遞的價值,「玉面判官」則是根據這個價值具體化的形象。如此既廣泛定義了劇中一眾角色的魅力,也聚焦描繪了蕭恆和蕭瑾瑜兩位要角的輪廓,將整個故事串接起來。
最後的最後,我還是想特別聊聊蕭恆這個角色。
身為乘載作品核心價值的要角,蕭恆給我的感覺其實跟《瑯琊榜》中的祈王十分類似:肩負不白之冤而亡,卻留下一身風骨供後世景仰。
先前解構《御賜小仵作》主線劇情之時,我有提過劇中的劍南節度使冤案從劇情到角色都有致敬《瑯琊榜》的意味。不管是忠士被誣陷的悲劇調性、音似「蕭景禹」的主角「蕭瑾瑜」、步步為營的洗冤之路等,皆有相似之處,而其中最為明顯的,就是祈王和蕭恆的角色色彩。
在《瑯琊榜》中,皇帝對祈王的猜疑造就了林燮一家的悲劇,讓林殊與靖王兩位主角的人生從此改寫,開啟了他們為翻舊案步步為營的故事;
而在《御賜小仵作》中,受宦黨追殺的蕭恆留給了楚楚和蕭瑾瑜「玉面判官」的信仰,使他們在長安有了交集,進而開啟一連串為尋真相抽絲剝繭的故事。
這兩段故事的起源都在這兩位戲份不多的重要配角上,同時,他們也都是主角心中不可或缺、有如光輝一般的存在。
祈王的賢德是靖王自小景仰的模範,就算受人陷害、引君猜忌,他也堅持要依循祈王當年的風骨,剛正不阿地走每一步路,而他最後也確實也成為了一名賢德的君王;
蕭恆的公正則滋養了蕭瑾瑜和楚楚的正道之心,教他們懂得明辨善惡、捍衛公理,平不白之冤、揭不法之罪,而他們最後也確實揭開了劍南節度使案的真相並阻止昌王謀逆。
綜觀二者,不難發現他們在故事中的定位是極為類似的,都是蘊含悲劇色彩、承載核心價值的英雄,彷彿一道希望、一份信仰,既耀眼地讓人想去追尋,又悲傷地讓人為之不平。
要將這樣的人物塑造地有聲有色並不容易,不過相對地,一旦劇組有將這個角色成功勾勒出來,整部作品的深度也會顯著提升。
我很喜歡《御賜小仵作》選擇在探案為主軸的劇情當中,多加著墨蕭恆這位悲劇英雄的故事,甚至還將他的死亡編排成複雜的棋局,引導觀眾在享受探案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將情緒投入其中。
無論如何,「玉面判官」和蕭恆的劇情絕對是讓我給予這部作品好評的關鍵。它讓這部探案劇不再只有生硬理性的案件,更多了厚實且溫暖的情感張力,使它成了一部剛柔並濟、說理談情兼具的優秀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