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过尽 你在我心 第十五章：坐卧不安

​​……

“艾莎，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

女王拉着自然之灵的衣摆，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着，可她的姐姐心如铁石，面色霉墨，海蓝的眼睛坚定地看着前方，丝毫不为所动。

“姐姐，姐姐……”

安娜哭起来，一遍遍唤着她，艾莎只是居高临下地瞟了一眼，用力扯着自己的衣服，试图把它从妹妹手里夺走。

“对不起，姐姐，我不该那么做，天知道我此时有多懊悔……”

“呵，现在追悔莫及还有什么用？”

艾莎冷笑一声，她的语气宛如寒冰般刺骨。安娜一手死死抓着她的衣服，一只手擦着脸上纵横交错的泪水，呜咽到口齿不清。

“我……知道……我知道，没什么用……但我还是渴望得到你的宽恕……”

“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无论发生在谁身上你都不可能会获得对方的宥恕！我也曾这样卑微地向你求饶，你同样置若罔闻……现在你什么都得到了，该放我走了。”

“对不起，艾莎，对不起……”

安娜一边喃喃地道歉，一边挪过来尝试拉艾莎的手。就在她的指尖触到自然之灵的时候，对方推开她并拽回了衣摆，留给她的只剩下一个疾首蹙额的表情和一句冷若冰霜的话语。

“不要再碰我！你让我感到胆寒！”

安娜瞬间瘫软在地，一只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撑着地面，内心强忍不住的悔恨和悲伤，她凄凉的哭声响彻整个房间。艾莎充耳不闻，熟视无睹，她背对着女王，目视窗外的远方，好像天海相接的尽头才是她的归宿。

“你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姐姐……”

“别叫我姐姐，你不再是我妹妹！阿伦戴尔也不再值得我留恋！”

“艾莎，求求你……”

自然之灵抬头扫视了一眼屋内的摆设，目光最后落在女王身上，随即迅速转移，最后她扔下诀别的话语，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别再找我！”

“求求你回来，艾莎，求你了，我需要你……”

安娜本想连滚带爬地去追赶姐姐，可她半点力气都没有，徒劳地跪在地上伸出一只手，迎接她的却只有冰冷的空气和缓缓关上的房门，嚎啕的哭声弥漫在城堡的每一个角落……

“快回来，求求你！”

……

女王猛然惊醒，睡意全无，她不由地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既潮湿又冰冷，继而赶紧看向旁边，床上空空如也，让安娜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她张皇失措地掀开被褥跑到门边准备冲出去寻找自然之灵，就在手指刚碰到门把时，她才反应过来脑海里回荡的景象只是个梦境，没准艾莎昨晚就已经默默离开了阿伦戴尔，她没有机会面对姐姐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安娜失魂落魄地返回床边坐下来，用手揉着昏疼发胀的头颅，她的脑子混沌一片，昨夜经历的所有事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唯有床单上的那抹暗红和梦境中艾莎的态度记忆犹新。她再次倒在床上，闭着眼睛，努力将那些令她感到害怕的想法驱赶出去，但它们阴魂不散，让安娜忐忑不安。女王一直清醒到天明，等到看见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照进来，才稍稍平静了一点点，思绪也清晰了一些，目前她还不知道艾莎究竟是走是留，只是依稀记得自己派格娅去探寻过姐姐。想到这里，安娜带着一阵慌乱和一丝期盼拉响了床头的铜铃，这回小女仆来得倒是挺快。

“昨晚你找到我姐姐了吗？”

安娜问得小心翼翼，内心无比希望听到艾莎还留在阿伦戴尔的消息。

“找到了，陛下，她确实在浴室里。之后我给她收拾了房间，其间我们还聊了一会。今早我去送衣服时她刚起床不久。”

格娅的回答让女王松了一口气。艾莎没走，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还能和姐姐友好地相处下去？想到这里，安娜的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意，可当梦中景象再一次浮现时，她立刻变得提心吊胆起来，不安地接着问。

“她和你聊了些什么？”

“艾莎女王就是问了问我的身世，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她。等收拾完我也就走了。”

女王点了点头，心总算是踏实了一些，然而她还是放心不下。

“她住在自己的卧室里是吗？”

“是的，陛下。”

“嗯，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陛下，克里斯托弗先生一大早就等着您了。”

此时安娜的心牢牢地和艾莎绑在一起，当听到格娅的汇报时，她并不是特别想见克里斯托弗。但思考了片刻后，女王没有让格娅打发他走。即使克里斯托弗脾气再好，就在昨天又一次被未婚妻无情地支开时，安娜从他的迁就中感到一股压抑的怒火。她倒不是怕克里斯托弗大发雷霆，只是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再三挑战这个痴情单纯的男人的耐性和真心。

旋转楼梯下，安娜看到了手握着鲜花的克里斯托弗正在和斯温自导自演着什么。

“安娜女王，早上好，您的接见让我精神一振。”

他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对麋鹿行礼。

“这束花送给您，美丽的安娜，你的美貌盖过了它的艳丽和外面的太阳。”

“你应该说得再深情一点。”

男人模仿着鹿的声音给自己点评，看样子他在为彼此的见面做准备。

自从自然之灵“消失不见”以来，女王几乎没把她的未婚夫放在心上，数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外加他们空前绝后的争吵频率让克里斯托弗不得不为自己的爱情担忧，然而他一直都不明了背后的原因，只把这一切令他无可适从的变化归咎于“身份”上——他，出身平凡；安娜，贵为女王！安娜为那顶王冠日理万机；为整个王国焦头烂额。眼看着时间流逝，他们的二人世界渐渐远去，激情慢慢减退，婚礼遥遥无期，使得克里斯托弗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对安娜百依百顺。他比任何时候都迫切希望大婚的日子早一点到来，没准彼此有了孩子后，母性的本能会让安娜回归到家庭生活中，和他一起经营平凡甜蜜的小世界。在艾莎的“支持”和“指点”下，随后的日子他打算展开强烈的攻势再次开启安娜的恋爱热情。就连手里即将送给女王的玫瑰也是他费尽心思搞来的，这个季节早已不是玫瑰的花期了。

起先，安娜并不认为一边迷恋着姐姐，一边和克里斯托弗继续着情侣关系会有什么不妥，她觉得自己能够保持一颗热情、博爱的心平等地去爱他们两人，把对艾莎的倾慕和对克里斯托弗的感情分开，终有一日她爱的人会懂得她对他们的欣赏和眷恋的。然则所有的问题都在“终有一天”前发生了，她对艾莎的情感不再满足于单纯的崇拜，日复一日的僭越让道德界限的存在似乎消失了，终于酿成今天的后果。而克里斯托弗和艾莎也未能明白她的内心，姐姐虽然对彼此相互陪伴的生活依依不舍，偶尔对克里斯托弗拈酸吃醋，却也不愿左右为难，鼓动着她早日成婚。克里斯托弗确实将她当作一生挚爱，但逃不过身份的困扰，时刻伯虑愁眠，昔日看似稳定的三人关系事实上早已偏离了重心。安娜深深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从精神出轨到彻底劈腿的恶劣行径，道德观谴责着她，克里斯托弗越是对她无微不至，她越想回避，那个男人的大度、迁就、善良让她觉得不配享有，良心备受折磨。另一方面，她看不清楚艾莎真实的情感世界，姐姐有时对她言语暧昧，举动亲密，当她尝试着去回应时，艾莎突然又转变得惶恐不安。这到底只是姐姐营造的小情趣，还是因为其他？原来，夹在中间进退迍邅的人不是自然之灵，是她自己！劳形苦心之余，安娜有些理解艾莎了，姐姐和克里斯托弗筹谋的计划依然出自对她的保护，她是何等用心良苦，可自己都回报了些什么？

安娜眼望着她的未婚夫，心中的情绪如同风暴下的海浪般波涛汹涌。克里斯托弗转头看见她后立刻走过来，双手奉上鲜艳的玫瑰，口中倾述着刚才排练好的台词，深情得稍显做作。女王心烦意乱，那束花更加勾起了内心的愧疚感，她迟迟没有接过来，只是盯着花枝上的刺，仿佛她的手一伸过去就会被刺破一样。克里斯托弗面带微笑耐心地等着安娜，他以为未婚妻被这份别出心裁的心意感动了，却不知安娜深陷在内疚与两难中快要窒息。她深知自己和克里斯托弗已经走到貌合神离的局面，但来自外界的压力、姐姐的敦促，她只能和这个男人结婚，可无论他们继续相处还是分手，对克里斯托弗来说都是欺骗和伤害，一想到他无反顾地冒着生命危险给予帮助；想到他倾尽全力地表达着情真意切的情感；想到他包容大度的宽广胸怀；想到他死心塌地的支持与追随……克里斯托弗已经做了他力所能及的全部，真的不能要求更多了，他数不胜数的付出都让安娜自责到无颜面对。两人的僵持惹得旁边路过的仆人纷纷放慢脚步投来好奇的目光，女王扫视了一圈周围，他们才赶紧低着头快速离开。安娜最终接过了克里斯托弗手里的花，男人笑得比外面的太阳还灿烂。

“安娜，我又有一单稍远的生意，最近这几天可能都不在……”

这个消息让安娜如释重负，她急忙打断了克里斯托弗接下来的话，未婚夫无心无肺的笑脸让她无地自容。

“没关系，克里斯托弗，你去忙就是了。”

“等我回来带你去看极光。”

“好。”

克里斯托弗见安娜如此乖顺，忍不住上前来抱住她，索取一个吻，女王平静地回应了男人，而他依然滔滔不绝地继续嘱咐着。

“我要去准备一下行李，今天也不能陪你……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多休息，注意身体，那些文书什么的也可以让艾莎来帮帮忙，不要一个人……”

“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听见那个名字，安娜推开克里斯托弗，低下头掩饰着心中的思绪。这时未婚夫提出了一个微乎其微的请求，女王听着那恳请的语气，再也无法拒绝。

“今晚我想和你一起吃晚餐，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我有。晚上7点半，城堡餐厅，我为你饯行。”

“好，不见不散。”

克里斯托弗心花怒放地走了。安娜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脑里想着艾莎说过的那些话——

“我不应该成为你魂牵梦绕、倾尽全力的对象；我也不想做夹在你和克里斯托弗之间的第三者……”

……

之后，女王召集所有的文武官员开了一个会，原本这个关于贸易商谈会的重要会议可以讨论很长时间，但安娜心猿意马，于是选择长话短说，把关键事项交代后就草草结束了。一众男人又开始小声指责起她对待国事随随便便的态度，只有赛蒙德沉默不语。他知道女王的心思在哪里，经过刚才仔细观察了一番安娜的神态，他开始相信阿格妮丝说的都是真话，只不过女王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然而公爵不急于去探寻事件的细节，一颗种子到了合适的季节才会发芽开花，成功总是会降临到愿意等待的幸运者身上，赛蒙德沾沾自喜。

郁郁寡欢的女王准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也许那堆规模不小的文书和文件能让她转移注意力。当她走进屋子时，便碰上助理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顿时令她非常疑惑。

“凯，你在做什么？”

助理转过身，向女王行了一个礼。

“艾莎女王让我把它们搬到私人会见室，她说您太劳累了，需要多休息，她会替您批阅完这些文书。”

想到这里，安娜心底窜出一阵惊喜，忍俊不禁地轻搓着双手，嘴角微微上扬。可这样的喜悦连一分钟都没有坚持住就被随后紧跟的悔意和丧气占据了。

安娜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抿着嘴唇，像是努力在把一股声势浩大的情绪压制下去。

“艾莎女王……”

凯看到安娜脸上流淌过的微妙神情后，心里明白了八九分，她们此次的见面并不愉快。于是他把接下来想告诉安娜的话咽了回去。

“怎么？”

“没什么，陛下，外面天气还不错，我猜您或许想要出去走走……约上您姐姐一起……”

“嗯，再说吧！”

“那……我先把这些文件送去给艾莎女王。”

按照女王以往的性格，她一定会阻止助理这么做，毕竟她历来是那么好强的一个人，但今天安娜只是默默地点点头，她终于觉悟了，正是因为过分的好胜心，才把姐妹俩的关系推向不可挽回的局面。

助理走后，女王在房间里呆坐了好一阵，原本繁忙的早晨变得无所事事。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后，她还是来到私人会见室门口，抬起手正要敲门，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你想堆个雪人吗？我们一起出去玩吧！我再也没有见到你从房间里出来，你好像离开我了……”

这首烂熟于心的歌卡在女王嗓子里就像一根尖锐的鱼刺，无论如何也难以发出声来。安娜滑坐在门前，无声地唱完整首歌，默默地说了无数个“对不起”。

女王仰起头，更多的往事像潮水般袭来，儿时的分离自然是一场误会，那不是谁的错。然而一想到“误会”这个词，安娜更难受了，而今的事件亦然不能算误解，一切都源于自己不信任姐姐，违背了亲口说出的誓言——

“我相信你，艾莎，胜过任何人，任何事！”

回想起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么坚定不移，现在就有多么讽刺。

女王坐在门口自责愧疚，她也想知道门内的姐姐在做什么，却始终没有勇气敲门进去。有一会儿她转过头，侥幸希望从门缝和锁孔看到屋内自然之灵的动向，但整座城堡所使用的材料都是最上乘的，派遣的工匠也是手艺最卓越的，他们精益求精的技术使得私人会见室的门斗榫合缝。最后她只有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天空变成了浅蓝色，很浅很浅的蓝。太阳时而走入云里，它的光线却仍从云里透射下来，直射在水面上。这时候，要分辨何处是水，何处是天，很不容易，因为只能看见光亮的一片。天边有灰绿色的云，厚重到它的一些部分已经变成黑色。太阳挂在天空，却不能够看见它，只在云里放射出光芒，透过黑云的周围，替那团云镶上一道光亮的金边，到后来才慢慢透出重围，出现在天空，把那片黑云变成了紫红色。这时候，光亮的不仅是太阳、云和海水，整个阿伦戴尔似乎都成光亮的了，除了安娜。

女王施施而行，不知不觉来到教堂。那是一座高耸尖瘦，带着哥特式肋状拱顶和尖型拱门的建筑，它的规模仅次于阿伦戴尔城堡。突出的窗棂，尖拱的轮廓线，看起来似乎有一飞冲天的感觉。数扇狭长的、镶嵌着彩色玻璃的窗户整齐的列在厚实的大理石墙上，当阳光照射在上面时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据说这座教堂的建造时间非常之久，它在阿伦戴尔建国期初就开始设计了。议会的原意是打算把它当作阿伦戴尔的权威标志性建筑，鲁纳德国王欣然同意，随后不停地增加装饰，扩大规模，给国民增添了不少经济负担。艾格纳成年后意识到它劳民伤财、华而不实，便立刻下令停止正在建设中的西主塔，已经搭好的框架也最终被拆除，使它彻底变成一个看不出风格，不伦不类的东西。在艾莎担任女王期间，议会再次提出要投入重金继续按最初设想建造这座意义不大的教堂时，她脑海中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冕那天的狼狈与惊恐，随即态度强硬地一次又一次否决了这项工程的重启。虽然它不完整，但并不妨碍阿伦戴尔历代君王在这里举行加冕典礼。除了进行这些重大的仪式，做一些宗教传播的活动外，它时常都是空闲的，只有唱诗班和几个主持在打理。

当安娜站在上方有玫瑰天窗的大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优美的歌声，吸引她顺着红毯穿过一排排座位静静地走上前，起初台上的唱诗班没有注意到她，直到一曲终了，才有人看向她这边。

“女王来了……”

背对着安娜的男人转过来，深红色的袍子使他的身材显得更加高瘦，帽子下露出的白发证明他已年迈。

“安娜陛下。”

他微微点头向女王致敬，安娜记得他叫斯蒂芬，艾莎加冕时他已年过百半，之后一直都在这座教堂里过着鬓丝禅榻的生活。

“诸位早上好，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

“您多虑了，陛下，欢迎您的亲临。”

“谢谢，那么请你们继续吧！不要顾忌我。”

“是。”

斯蒂芬应了一声后转过身指挥起唱诗班唱起来，安娜则随便在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安静地听。这个团队在姐姐加冕时他们大多数都两鬓白发的老歌唱家，现在已经逐渐被年轻人取代。纵然歌曲弹得巧妙，唱得动听，但令安娜动容的不是高水准的诗歌和音乐，她想到的依然是那个让她行思坐忆的人。

“我要你亲自来主持这场仪式，亲手为我戴上王冠。”

距离安娜加冕典礼还有几个小时前，她突然提出这个让艾莎非常头疼的要求。

“这不符合规矩，安娜。”

“我认为只有这样，我才是真正的阿伦戴尔女王。这个王位是你给予我的，不是别人。”

“你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你确实配得上这顶王冠。我认可，阿伦戴尔的人民认可还不行吗？别闹了，安娜。我敢说议会绝不同意你这么做。”

“我去和他们商量！”

话音刚落，安娜便提着繁重的裙摆健步如飞地跑了。艾莎站在原地，心里有些烦乱，一方面来自妹妹的奇思妙想和一意孤行，更重要的一方面——她就快要和自己最爱的人分离两地了。

加冕大典进入倒计时，阿伦戴尔民众早早的就站在城堡到达教堂的路段两旁挥舞着手里印有番红花图案的小旗子。身着笔挺制服的军人有的骑在马上，有的站立，也早就摆好阵型准备护卫女王乘坐由四匹白马驱动的豪华马车走过这条仅仅只有两三千米的路程。宾客们已经陆陆续续地在教堂中入座……总之举国上下都已准备完毕。

“艾莎女王，由您来为安娜新王戴上王冠。”

临时临刻，斯蒂芬来到艾莎面前告诉她这一重大变动，令艾莎颇感措手不及。她诧异的是安娜成功说服了议会，至于那些繁琐的程序，她天资聪颖，见证过无数次君主登基，倒也不难。

“呃……议会那边？”

“议会说：您是君王指令代替上帝的人选，有这个资格。”

“好吧！”

钟声鸣响，唱诗班庄严肃穆的歌声响起，所有人站起来，目视着安娜身穿奢华的刺绣王袍，精致的布料一层叠一层，只为展示最典雅高贵的一面。从城堡里精挑细选出来的靓丽女仆小心翼翼地拖着那厚重的披风跟在新王身后，她们为此感到万分荣耀。安娜迈着稳健的步伐，颜面端庄，从容不迫地从门口走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安娜，欣赏她的气质和仪态，还有她身上所有价值不菲的穿戴。女王走到圣台前，歌声停止，这时艾莎从一旁走过来，她披散着的白金色长发，身穿那套代表自然之灵的白蓝色纱裙，飘逸的衣摆上点缀着五彩的水晶，丰神如玉的姿态让人见之忘俗。她上前一步，站在妹妹前面，向民众宣告。

“各位先生、女士，我现在向大家介绍的是安娜.冯.阿伦戴尔——阿伦戴尔女王，你们无可争议的女王。诸位今日到此，是要对女王表示崇敬，尽职尽责拥护于她，你们愿意吗？”

数十个喇叭顿时响声大作，乐队奏乐，一片欢腾、热烈的气氛充满教堂。伴着乐声，王公贵族、仆人侍从和应邀参加仪式的外来人员对着年仅21岁的女王齐声高呼。

“愿上帝保佑女王！”

“女王万岁！”

接着，艾莎公布另一个重要事项，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而我——艾莎.冯.阿伦戴尔，今天宣布正式退位，即刻起不再身为阿伦戴尔统治者，并将一切权利和职务交付于安娜。作为家臣，我将永远拥戴女王，愿上帝保佑，女王万岁。”

艾莎说完用余光扫视了一眼四周，人们的神色都无一不感到疑惑意外，只是在这个隆重的仪式上没有人敢议论纷纷。她收回目光，退下手上的戒指，向民众和新王欠身致敬，接着轮到女王进行宣誓。安娜屈膝跪于圣坛上，右手抚摸着法典，虔诚起誓。

“我将遵循有关法典习俗，治理好阿伦戴尔王国，保证维护法律和正义，造福人民。我今天在此作出的许诺，一定履行并坚持。请上帝保佑我，请人民支持我！”

赛蒙德公爵高举王冠，顺着教堂走了一圈，并在四个角落驻足，声如洪钟向来宾和阿伦戴尔人民宣告。

“北方，我郑重宣布，安娜.冯.阿伦戴尔，当之无愧的女王。”

“南方，我郑重宣布，安娜.冯.阿伦戴尔，当之无愧的女王。”

……

他回到圣台上将王冠递给斯蒂芬，并接过他手中的权杖和骑兵队长马蒂亚斯站在一起。

音乐响起，唱诗班在乐声中开始引颈高歌，嘹亮的歌声里，公爵呈上权杖，艾莎双手接过来将它放在安娜掌心里，妹妹正式拥有了权力。接着艾莎又从马蒂亚斯手里接过宝球授予安娜，她则拥有了正义。随即她从御呈盘内的宝盒中取出一枚镶有红蓝宝石番红花的皇家戒指，戴在妹妹无名指上。之后，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艾莎从斯蒂芬端着的盘子内托起王冠——这顶黄金打造的王冠在清晨从彩色玻璃窗外射进来的光芒中熠熠生辉。安娜低下头，艾莎庄重地将王冠慢慢地戴在她头上。在这历史性的一刹那，教堂内的乐队弦鼓齐鸣，与钟声连成一片，伴着人们的欢呼声，如排山倒海之势，冲上云霄。里里外外的人们再次向女王山呼九叩。

“愿上帝保佑女王！”

“女王万岁！”

礼号轰鸣，万众欢腾，安娜在热闹非凡、喜气洋洋的气氛中正式登位。

最后，赛蒙德公爵代表全体王公贵族向女王表示“忠诚和坚贞”；马蒂亚斯代表所有军人向安娜表示“守护与服从”；克里斯托弗则代表地精及安娜的亲人跪在女王面前，表白衷心。

“我，克里斯托弗，作为您的家臣，对您无限崇拜。我表示，要对您赤诚与忠实，生死与共，摒弃世俗，愿上帝保佑，女王万岁。”

说毕，他站起来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安娜的脸庞，退到一旁。当安娜坐在父王及姐姐曾经坐过的宝座上，拿着宝球和权杖，坚定不移地用“我愿意”来回答着斯蒂芬关于她是否愿意承担王国重任并作出牺牲的问题时，这三个字回荡在教堂里，传到大街小巷，漂洋过海，每个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隆重而欢腾的一天在夜晚降临时显得更加热闹非凡，厚重的城门大大敞开，女王示意点亮阿伦戴尔的每个角落，艾莎再次利用自己的魔法将城堡广场的喷泉变换了造型，为每个房屋增添了冰晶凝结成的装饰，整个阿伦戴尔王国焕发着奇幻的光彩。安娜与姐姐，还有她的未婚夫以及奥拉夫出现在公众面前。他们不光参加招待宾客的舞会，也参与了阿伦戴尔人民狂欢。女王的臣民真真切切地感到她与王国同在……

历来精力充沛的安娜在经历了这场盛典后也感到疲惫不堪。深夜，喧闹的阿伦戴尔渐渐沉寂下来，女王不断地打着哈欠做着收尾的事，直到其他人都悉数休息了，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躺在床上。而陪她到最后的只有艾莎一个人。

“终于结束了。”

女王摆成个大字躺在床上感叹着。艾莎背对着她正在擦干湿漉漉的头发。

“不知你对今天加冕的所有进程还满意吗？”

“满意，非常满意。”

“我很惊奇你是怎么说服议会按你的意思来？”

一说起这个，安娜顿时来了些精神。

“简单！我告诉他们——既然是王位交接、权利交接，就不该由第三人来插手，当权者直接授予下一任君王才符合其中的规范和严谨。当他们还纠结着这个问题时，我把法典搬了出来一个个都没话说了。但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是钻了个空子，那本书里可没这么写！”

“赛蒙德没有反驳你？他可是最熟悉法典的人，不会不清楚你玩文字游戏。”

“他看上去挺狐疑，不知道为什么最终还是妥协了。”

艾莎不再说什么，她已经把头发打理的差不多上床来了。其实整个加冕仪式无疑都在揭她的伤疤，她也可以感受到人们并不希望一个有魔法、有过失的人一直统治王国，所以在她宣布退位后，引起的反响并不大，好奇心最重的反倒是来访的宾客。不过以后她再也不用回答那些令人哭笑不得的问题了。

“艾莎，你明天就走吗？”

妹妹果然还是难以接受即将分离的事实，其实艾莎更是无法淡然。

“我可以再陪你几天，等所有事都进入正轨……不能超过这个月。”

艾莎想了想还是加上了期限，她怕时间越长，内心的私情就越容易暴露。这些安娜是不知道的，她对姐姐刻意强调表示不满，颓丧的反驳着，不用看她的表情艾莎都能猜到妹妹绝对是噘着嘴把话说出口。

“这个月……还有五天也就结束了。”

“我会常常回来看你。”

“唉……”

安娜叹了一口气转过身，虽然知道艾莎是在安慰她，但她听着这句话还是觉得特别敷衍。彼此沉默了半天，安娜以为艾莎已经睡着的时候，姐姐小声地提出一个请求。

“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她在黑暗中愣了一下，这是艾莎第一次主动要求拥抱。对于这件事，她们历来不需要对方的许可，也从来没有把它当作一种要求，顺其自然地就拥抱了，中间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情感。但姐姐迟疑的语气外加近期一些反常的举动，让安娜领会出一种不一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分离引起神经敏感过度解读，还是艾莎真的另有意味，总而言之她是不会拒绝的。

对妹妹的渴望外加离别的不舍已经令艾莎的理智溃不成军，她决定豁出去，做点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反正今晚她和安娜都喝了酒，就算被察觉，她也可以找足够的借口来掩饰。

当安娜贴上去时，她感到艾莎颤粟了一下，随后姐姐立刻拉过她的手按在腹部。

“你不舒服吗？”

安娜轻轻问道，艾莎没有回答，只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她也就顺势将下巴放在了对方的肩上，脸颊贴着微微冰凉的肌肤。不多时，安娜的眼皮沉重无比，她真的困了。艾莎仔细听着妹妹的呼吸声，直到确认她睡着后，便开始放肆起来，大胆地拉着安娜的手向胸前移去。此刻她多希望自己赤身裸体，这样便可以真切地感受到被妹妹温暖的手掌覆盖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当安娜的小手指触摸到一颗小小的凸起时，她马上清醒过来，花了一秒钟弄清情况后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姐姐察觉到什么立刻停止这个让她兴奋不已的行为，甚至艾莎会因为窘迫而惊慌逃避。安娜心底默默地感受着，掌心悄悄地丈量着艾莎的大小，姐姐的丰满确实让她心醉神迷。正在这时，艾莎按着她的手用了些力道按摩起来，使得安娜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同时她也感受到姐姐同样激烈的心跳。

艾莎体会着从妹妹手心里传来的热度，却丝毫没有感到满足，她很难做到这样“贪心”的地步，一旦达到就如洪水般泛滥既然再过几日就要断了这份念想，为何不呢？艾莎这样为自己开脱，转过身把安娜抱在怀里，这样两个人的乳房都贴在了一起。她捧着妹妹的后脑勺，仰着头尽可能地贴近安娜，心里幻想着对方在她的肌肤上留下痕迹。安娜悄声无息地配合她，姐姐的头发还带着些许潮湿，沐浴后的芳香一阵阵袭来，她好想亲吻艾莎那纤细的脖子……她们各自在脑海里想象着，只是最后谁也没有付诸于行动，滂沱的冲动被生生地镇压在心底，直到睡意袭来将其打败……

往事无疑让安娜更自责了。悦耳的歌声变得聒噪起来，阿伦戴尔的每个角落都留下她们相伴的痕迹，她认为此刻最适合她的只有回房间面壁思过。于是女王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起身默默地快步走出教堂。

正当她神思不宁地走在回城堡的路上时，忽而听到有人叫她，回过头便看到小雪人气喘吁吁地在背后边喊边跑。

“哎哟，我从老远就叫你，追了一路，你终于听见了。”

“奥拉夫？噢，非常抱歉。”

“就你一个人吗？艾莎呢？我听克里斯托弗说她回来了。”

“是的，她……在忙。”

“本来我和克里斯托弗商量好，这次跟他一起出去送冰块，后来他说或许你需要我陪伴，所以我又回来了。”

“他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

“他关心你，这是好事，我希望所有人都像艾莎、我和克里斯托弗一样爱你。”

安娜沉默了，奥拉夫并不介意，他开始解释为什么想要和未婚夫外出的缘由。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阿伦戴尔，所有对外界的了解都是从书里来，你和艾莎没有时间带我出去，只有克里斯托弗常常外出，我想跟他去看看。你不知道他和斯温越来越有趣了……”

奥拉夫一旦打开话闸子，千军万马都拉不住。每当安娜心情阴郁时，它总会恰逢其时的出现，好像专为改善她的情绪而来。或许奥拉夫真就是艾莎的化身，它弥补了姐姐寡言少语的性格，又带着艾莎对她那份世间仅有的爱，她相信奥拉夫也是独一无二的，但小雪人却不这么认为。

“……我一直在思索这世上还有没有和我一样的雪人，它们会不会也是魔法创造的？创造它们的人长什么样子？是好人还是坏人？是男的还是女的？我有时常常憧憬着要是哪一天和克里斯托弗出去送冰块，碰巧能遇到一个雪人的话，我一定要和它交朋友，并把你和艾莎介绍给它认识……”

“这种可能性很小哦！奥拉夫。”

“我知道，哈哈，但安娜你思考过或许这世界的另一边，有一个和你长相相似的人，甚至性格也差不多，那个陌生人完全就是另一个你。”

“呵呵，奥拉夫，我对你的奇想天开表示非常佩服。很遗憾我从没有思索过这个问题，以前想不到，现在没时间，再说我觉得有艾莎陪在身边就很满足了。”

“是哦！你总是很忙。其实说起来我很羡慕你和艾莎去过那么多国家。前不久我正好读过一句话，什么读书，行什么路……哎呀，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对对对！安娜，要是有一天我想要出去找寻另一个和我一样的雪人，你会觉得我可笑吗？”

“当然不，但我会非常担心，所以一定要陪你一起去。”

“谢谢你，安娜，不过现在我还没有这种勇气。”

……

在奥拉夫的陪伴下，安娜的心境总算是云开日出了，时间也流逝得非常快，一转眼快到了傍晚。女王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和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直到仆人向她通报晚餐准备就绪时，她又开始陷入纠结。安娜不可能就这样对姐姐置之不理，然而却不知道要以怎样的状态去面对她，于是安娜拐弯抹角地问起雪人。这个小家伙废话很多，精辟的言语也不少，安娜永远记得那两句经典——“有的人值得你为之融化。”“出自真爱的行动能够化解冰封的心。”

“奥拉夫，我和艾莎闹了点矛盾，错都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才能面对她……”

“微笑！”

小雪人言简意赅，可女王却不得要领。

“艾莎没告诉过你？”

“什么？”

“她喜欢你的笑容，说起这个她满脸兴奋，灵感突发创作了一首诗并朗诵给我听，遗憾的是我不记得那首诗了……”

女王的悔意又从心底漫延出来，眼睛酸涩，泪水不由自主地掉落下来，她用极快的速度抬手擦去，雪人没有看见，它一边劝慰着安娜亲自去邀请艾莎以表歉意，一边努力回忆着自然之灵的诗，似乎不能当场为安娜演绎是最大的遗憾。

终于来到私人会见室门口，小雪人站在女王旁边满脸激动，那神情和当年他们站在北山冰宫前准备敲门进去时别无二致。

“微笑、热情、活泼！”

奥拉夫比着夸张的手势再次提醒安娜，女王紧张地看了看它，抬起手犹豫不决。

“相信我，会有用的。”

安娜轻轻地清了清嗓子，尝试着把所有的担忧都抛朝脑后。时间又过了几分钟，她才终于敲响了门，并用她一贯活泼热情的声音对里面的人发出约请。

“艾莎，是我，安娜，我们一起共进晚餐吧！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