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 請坦率—（31）小清的泰國、曉光的信

第二天我醒來時，花了點時間才想起來是在小清家，我問已經穿好衣服坐在書桌前工作的小清：「現在時什麼時候？」

「快下午兩點了！你餓了嗎？」小清走過來抱著我親了親。「要不要去吃飯？」

我被小清拉著起床去盥洗，我故意摸摸蹭蹭等小清罵人才準備好出門吃飯，小清拉著我先去吃火鍋，接著吵著要喝咖啡，買了咖啡又說要吃甜的，我們兩個人跟街上逛街約會的人潮融成一體，我陪著小清在擠滿大人小孩的遊戲場裡換代幣玩遊戲，買了冰淇淋兩個人邊吃邊發抖，我們逛到天全黑小清叫著腿酸肚子餓，我問她想吃什麼？小清馬上說要吃牛排。

我和小清試了幾家都客滿，小清打開 Google Map 搜尋著哪裡還有牛排館，最後我們在離她家不大約10分鐘車程的地方，找到了間有位置的牛排館。

我們坐到位置上已經8點45分，小清坐下來直接點了兩客牛排，店員快速地送上沙拉、濃湯跟熱餐包，我問小清菜單都還沒拿過來，她怎麼知道要點什麼？小清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告訴我，她剛剛在我騎車的時候，已經在手機上查好這間牛排館的菜單，她讓我相信她，她點的都是在網路上面頗受好評的餐點。

牛排上桌時，店裡面已經剩不到一半的顧客，牛排果然如同小清說的一樣好吃。小清坐在我的面前眉飛色舞的讚美自己，不停的說：我有沒有很厲害？我點菜一流的對吧？你都沒有說我好棒棒。

我切著牛排，笑著看興致特別高昂的小清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想要告訴我？」

小清停了小來隔了半響說：「我準備要離開台灣，我在泰國申請好語文學校，現在只等簽證下來我就要出發。」

我覺得喉嚨有些乾澀的喝口水，繼續切著牛排，突然來到的沈默籠罩著我們。

切完了牛排，店員來收走空盤換上附餐的甜點飲料，我吃了口蛋糕，開口問小清：「什麼時候決定的？」

小清打開奶精球倒在咖啡凍上，專注的彷彿在對待個價值連城的藝術品。

「在我到達泰國的第二天，我自由自在的逛街，坐在街邊吃早午餐曬太陽時，我突然明白了我在台北有多壓抑多痛苦，我過去在我的工作、我的愛情上投入許多的心力，我看起來很成功，擁有了愛情與事業，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犧牲掉我自己而換來的。那場荒腔走板的提親讓我明白，走入婚姻只會讓我進入一段荒腔走板的生活，將來懷孕、生小孩之後，我又需要有多少的委曲求全來維護我的婚姻、我的孩子呢？我已經沒辦法再回到之前的日子裡，我能夠做的只有往前走。」小清放下空的奶精球罐子。

「有了那個想法，我便上網查要怎麼樣合法的留在泰國生活，我看到有學生簽證這個項目，長話短說、我在曼谷附近的小城找到間大學，他們的附設語文學校能提供我申請學生簽證的所有文件，我算過在那裡一年的學費與生活費只比我在台北一年的生活費貴了一點，所以我很快的申請好學校，順利的話、我明年一月就能過去唸書。」小清的眼眶蓄了層霧氣。

「你錢怎麼辦？」我看著眼前的缺角蛋糕。

「跟在台灣一樣，我在網上接案子，你不也看過，我的工作並不需要跟客人碰面的。」小清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只是接案子，收入夠嗎？」我問。

「我現在沒想那麼多，等錢不夠時再說。」小清聳聳肩。

「你爸媽那裡呢？」我問。

「我等一切都處理好，會回家跟他們說的。」小清說。

「你男朋友那裡？」我問。

「我累了、我們回家吧！」小清面無表情地說。

離開餐廳回到小清公寓門口，我將摩托車停好，小清跳下車站在我面前。

「妳.....已經確定要離開了嗎？」我伸手擁抱著她。

「嗯！」小清把臉埋在我懷裡。

「什麼時候？」我問。

「不知道！我希望盡快。」小清說完往後退了一步，離開我的懷抱。「再見！」

「再見！」我們兩個人在小清家樓下預先練習告別。

聖誕假期結束，小黃沒有回來。她發了訊息告訴我，她家裡出了點事會晚一天回來。小黃回來之後，我剛好在接待日本客人每天都忙到半夜才回家休息。小黃訊息我，問我方不方便元旦那天下午大約2點左右去她家？我想剛好那天我放假應該沒事便答應她。

年輕的時候，會想著要去看新的一年的第一道曙光數光，或是跟著美眉去那個地方倒數。

現在的我，下班回家倒頭就睡，新的一年的煙火聲把我吵醒，我起來把手機關機後繼續倒頭大睡，我在深沉的睡眠裡完成倒數來到新的一年。

我跟平常放假日一樣的睡到中午才起床，盥洗後到樓下便利超商買個咖啡茶葉蛋當早餐，吃飽後就去按照約定去小黃家。小黃下樓來幫我開門，等電梯時她告訴我，他們全家這次去祭拜老黃時，發現很多封周曉光寫給老黃的信，她花了點時間把信整理好所以才晚回來台北。

「周曉光的信？」我驚訝的問。

「嗯！他摺得非常小塞在第二個玻璃門的後面，前面被花瓶擋著，很難看得到。」小黃打開她家的門，阿貴在裡面向我打招呼。

「琪音她們已經下高速公路，應該半小時內會到。」阿貴說。

「你看過那些信了嗎？」我問阿貴。

「我看完了。」阿貴回答。

「我找到那些信後，馬上通知貴哥，貴哥聽到後，叫我拆開周曉光放在我姐那裡他自己摺的紙鶴，果然裡面也有好幾封信。」小黃說完拿出個大紙袋，裡面塞滿了加了護貝的各種紙張。

「信是貴哥陪我整理護貝的，有的有日期，但大部分沒有，我們花了點時間推算信的先後順序標上號碼，你先看。」小黃說完把紙袋子交給我。

我雙手顫抖的抽出裡面的所有信件，第一個是個正方形的色紙，有許多的摺痕在上面。

「阿寶

對不起、我沒有守護好蟲寶寶們害他們被抓走，怎麼辦？」

我抽出第二封信，是寫在活頁紙上

「阿寶 記得嗎？

蟲被被讓 Kaiju 抓走時

你教我把它們的名字一個個寫在小彩紙上

摺成一隻隻的小鶴

告訴我說 Kaiju 討厭蟲

我們把蟲寶貝變成小鳥放在罐子裡 Kaiju 就不會發現

這是我們的孩子你會陪我一起守護他們

可是你一不在 Kaiju 馬上就來

我每次都被打敗的很慘」

「這是周曉光的信？」我驚訝的問。

「有些是像小孩子寫的，有些寫得很黑暗，也有些是正常的他。」小黃說著坐在我身邊，翻找我手裡的信，抽出一封：「你看這封。」

小黃拿給我的是封寫在正式信紙上的信，上面佈滿著小方格式的摺痕。

「蟲太太

我今天還是沒辦法出門，因為我仍舊被關在家裡。超倒楣的偷不到足夠的藥，不然的話我現在應該在你旁邊。

生命真的很奇妙的不公平，有些人拼命的想活下去，但是他們必須離開這個世界，有些人想放棄生命，確是沒辦法離開這個世界。

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如果是你，一定能夠有很多孩子得到幫助，你說你考師大就是為了以後要幫助像我這樣的小孩，我那時候常跟你說，你幫助我就好幹嘛去幫助別的孩子？現在我好後悔、我不懂事的想法讓你真的沒辦法去幫助別的孩子，對不起！我的白痴傻念頭害了你。我不會再要求你只能幫我，可不可以不要再惩罰我，我知道錯了！請你回來好不好？」

周曉光熟悉的筆跡伴隨著他的情緒札進我的心裡，我強烈感受到他的絕望感與無助，周曉光在醫院裡無助癱軟在阿貴懷裡的畫面，周曉光在他家附近超商前送我們上計程車的畫面，周曉光在車子裡彷彿睡著的畫面，不停重複的在我眼前播放，我感受到雙無形的手緊緊箝制住我的喉嚨讓我無法呼吸。

小黃的手突然伸過來溫柔的握著我的手，她的聲音傳進我的耳裡：「曉光哥的信有很多內容相似，你可以等琪音姐來了之後再慢慢看，我找一封比較重要的讓你先看。」

小黃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我看見她的手覆蓋我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的手上輕輕磨擦著，我抬起眼睛看見小黃擔憂的眼神，她不著痕跡的鬆開我緊握的手，拿回裝著信的紙袋子翻找著。

「這是曉光哥的最後一封信，摺成紙鶴放在我姐的塔位前。」小黃拿出一封遞給我。

「阿寶

我考過了醫生國考，總算是給我媽一個交代，希望她看到我的醫生執照能夠很開心，至少我不算是個沒有用的廢物，這樣我就能夠安心的去找你。

我今天跟阿貴、小翰去喝酒，打球，阿貴那個傻蛋輸球輸慘了只好去找台南米糕來給我吃，小翰還是好傻好天真連他們公司的打工妹都能使喚他。

不過也還好有他們兩個人，我才能不會自己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裡太孤單，我每天都想你想得寂寞到快死掉，老婆你要來接我嗎？

你說沒有結婚前不可以這樣叫你，我現在要準備過去找你這樣叫你沒問題的，不要又發脾氣。對不起讓你等了我這麼久，我這次一定可以見到你。

周曉光」

最後一封信是唯一有署名的一封信。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