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 學會道別才能繼續昂首 #6

第六話 親子

曼青牽著兒子軟嫩的手，歐風復古路燈透出琥珀色，優雅沉靜的光線斜映在石板人行道，將母子兩人的剪影拉的短短長長，冷冽的夜空，伴隨著清亮稚氣咯咯笑聲，在空氣中呵出團團白煙，就好像生生不息的既定法則一樣，「母親」，總是懂得如何施展快樂魔法。

「睿睿~你喜歡阿嬤嗎?」「喜歡啊~可是她有點奇怪，我害怕…」「那你會因為她變得奇怪而不愛她嗎?」「不會呀!但是她臭臭的，臉也長出東西來，我不喜歡那樣。」「我想，阿嬤一定也不喜歡自己變成那樣，每個人都想停留在最漂亮和帥氣的樣貌，不過人老了就像冬天的樹木一樣，葉子不再綠的發亮甚至都掉光了，但是，樹木仍是樹木」「馬麻，我不太懂耶…」「沒關係，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個小秘密，那就是~阿嬤永遠愛你!(曼青戲謔的戳戳兒子的小肚肚)」「呵呵呵~我知道了啦!我也是，我永遠愛她!馬麻，我也永遠愛你。」

「爸，你有吃飽嗎?我看你剛剛沒怎麼吃?」「我吃不下沒什麼胃口，人老了就吃不多了，脹氣!」「你要不要來住我這裡?還是你有什麼想做的?你不是喜歡唱歌?」「現在沒心情唱了，頂多聽聽歌；過來住幾天還可以，我還是回家住比較習慣，我是想，去旅行。」「旅行?那很好啊!你想去哪裡?我們帶你去。」「不用啦!你們都要上班，小孩也要上學，我現在買票都半價，想去哪裡都很方便。」終於找到切入點了，我想方設法讓父親從新找到目標，燃起生活的動力，雖然擔心他的體力也怕70多歲的老人家行走不便，但是走出去等於把幽閉的心門敞開，路上所見事物和互動人群，應該可以逐漸消退使靈枯竭的憂傷。

「我覺得這個計畫很好啊!把以前忙到沒時間去的地方或是喜歡的景點再次走走看看，不過，在出發旅行之前我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先完成。」父親怔忡的直視我，就像謹慎卻又害怕漏接球的捕手一樣，擺出守備姿態。「人始於生終於死，就像四季交替，天地萬物順應自然法則，而媽的離開只是代表她的時間到了，留在世上的人雖然痛苦，但還是得把屬於自己的時間完成，或許需要好一陣子甚至好幾年才會習慣，在停留些許空白後，逗點後面，仍可以譜上微笑。不過…我們必須一起幫媽畫上句點了。因為你心有罣礙，所以她走不開，因為你情感有所貪戀，所以她軀殼逐漸凋零，我們再怎麼捨不得，還是得讓她長眠，在安詳的時態。」我一口氣把心中想法擲向父親，然後刻意起身離開客廳，走到廚房倒了杯水喝，他需要時間消化一下，同時我確定，他穩穩地接住我的球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