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美台灣阿信 -- 珮琪的奮鬥

在一次同學會的聚餐中，學校建築系的系主任在餐會現場公開徴求看護，工作內容是到醫院去陪侍他的岳父田大夫，一位洗腎的腎臟病尿毒症住院患者。伶俐的珮琪當下認為機不可失，馬上拉著達偉去見系主仼，毛遂自薦。系主任毫不遲疑地應允珮琪這份差事，而且同意給付現金酬勞，小夫妻倆開心無比。

於是珮琪每天到醫院陪伴老人家，等候査房醫生例行到訪：

「老爺爺今天精神好不好？感覺怎麼樣？」

「老人家是不是都一直在睡覺？」

「病人家屬有要問我什麼問題嗎？」

查房醫生照例會解釋上次的檢查報告，也會預告近期要做的檢查項目，珮琪就一一詳細記載下來，等田大夫的女兒－田教授下班到院探望老父時，匯集重點向她報告；若田教授有相關問題，珮琪也記下來幫她請教醫生，隔天再將諮詢結果回報給田教授。

感謝老天爺的眷顧，這份駕輕就熟又不須耗大量體能的新工作對珮琪來說，真是天大的好差事，不僅他們酬勞給得很大方，又讓她得以有機會觀察、比較美國醫院與台灣醫院的醫療體系運作之異同，為此珮琪深感自己好幸運。

田大夫的病情起伏不定，剛開始時精神還好，清醒的時間居多。他和珮琪聊他己過世的太太和兒女的生活點滴，也常拉著她的手鼓勵她：

「我們在國外的中國人和台灣人，千萬要認真奮鬥，不可以輸給美國人。」

但是他的身體不堪長期洗腎、呼吸困難、高血壓和心律不整的折磨，越來越孱弱，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了。

五個月後，田大夫就因病情加劇而往生了。這段期間，珮琪和田大夫及田教授夫婦建立了真誠深厚的情誼。珮琪永遠難忘田大夫的和藹、客氣和忍耐的善良人格特質，長者溫暖慈祥的風範，讓珮琪十分感念。

他老人家在一月11日的1點11分嚥下最後一口氣，安祥的與世長辭，這個奇特巧合的數目字，從此也深深烙印在珮琪的心版上。

隨著慈愛的田大夫離開人世，珮琪也就沒了頭路。雖然她早就知道這份工作做不長久，但那份工作的性質畢竟是珮琪所喜愛的。不服輸、要強的個性使然，她激勵自己要努力學英文，繼續找臨時工。

不久後經由朋友的介紹，珮琪進入一家中國餐廳當女服務生，藉著工作可以多開口練英文，又可賺取小費，是很不錯的選擇，於是珮琪開始了另一個不同的人生體驗。

珮琪每天早上十一點上工，到晚間十點才能下班；上班前她會替先生準備好他午、晚兩餐的便當，因為珮琪覺得她必須把老公照顧好，讓他安心念書，早日完成學業，才能夠早些返回台灣。

餐館的工資非常低，服務生的酬勞收入以小費為主。珮琪心中打定主意：「既然都來工作了，我就努力表現，好歹可以獲得多一點餐廳工作經驗。」

因此即便在下午兩點到三點的無計酬午休時段，珮琪仍會幫忙包春捲、包餛飩或吸地毯、倒垃圾等雜務。她手不停歇地做，腦中不斷想著老公，不知道達偉現在正在忙什麼？他的電腦程式解決了沒？也想念家中的爸媽和姊弟手足……，珮琪眼眶泛紅，雙手做個不停，心中感到無限的酸楚。

珮琪對酒名相當陌生，在餐館上班最怕客人點酒。

有天一位客人在餐桌前一坐定，就對珮琪說聲：「Michelob！」

「什麼呀？Make love ？」珮琪頓時傻眼，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心裡嘀咕 ：「天哪！這老外要在這兒make love, 這可該怎麼辦？」於是慌忙跑去告訴經理。

經理一聽，笑著對她曖昧的眨眨眼，遞來一罐飲料 ：「哪！就是這個牌子的啤酒，快拿去吧！」

餐館老闆有一條規定：如果是一桌四個客人各點了菜，服務生上菜一定要一起上，因為老美是各吃各的，不像老中一起分享，他們點的餐沒若同時上桌是不禮貌的。

這對剛來的珮琪有點難，她必須一手托著裝好四份餐點的大托盤，另一隻手拿著撐架，到了客人桌前，單手把撐架打開後，接著把大托盤放上架子，最後再一盤一盤的端給客人。

這些動作看似輕鬆，但自己做起來，才曉得原來一手撐托盤、一手開撐架是相當不容易的，必須注意平衡，另一手上端的食物托盤才能穩住，不致打翻菜盤，就像特技表演般。珮琪很高興自己學會了這招上菜技巧，還真是不簡單呢！

有一天朋友來訪，達偉就請朋友來這家餐館吃飯，不巧讓他看到珮琪表演上菜特技的那一幕。那晚珮琪下班開車一回到家，達偉就迎上來，一把將珮琪擁入懷中，緊緊的抱住她，語帶哽咽的說：「小琪，你實在太辛苦了。我今天中午在餐廳裡看到你在別桌上菜，那麼瘦小還端那麼重的托盤……，中午那頓飯我根本食不知味，只覺心疼到淌血，萬分捨不得。」

珮琪的珠淚緩緩滑下面頰，雙手輕撫著達偉厚實的背脊，拍拍他說： 「達偉，能有你這樣情深意重的對待，我就很滿足了，吃這點苦算什麼？我們是夫妻啊！目前我是必須多擔待些，可是我們又不會永遠都這麼苦下去，不是嗎？」

這份餐館的辛苦差事一直到珮琪懐孕了，孕吐不斷，身體撐不住才辭掉。

離開餐館不久，田教授又來找珮琪幫忙，這次是到她家去陪伴她罹患肺癌的公公，也就是系主任的爸爸，於是珮琪又有新工作了。這份看護差事很輕鬆，親切和善的田教授知道珮琪有孕在身，經常做些美食料理給珮琪滋補身體，她心中對此充滿感激，但遺憾的是，老人過沒多久就往生了，珮琪與他相處的時間僅短短一個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