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真實與虛假的交鋒】

2007年上映，風風火火的引起很大的話題，當時我才17歲，無法進戲院觀看，就算可以，我也不敢。我是從不看恐怖片的，但這不是恐怖片，而是歸類為諜戰情色驚悚懸疑電影。

王佳芝是一名聰明勇敢的女大學生，1938年在戰亂情勢下，因緣際會和話劇社成員一起構思剷除漢奸易默成的行動，目標是以美人計色誘並暗殺易默成。

不敢看的原因是因為隱約猜到王佳芝和易先生的床戲，十之八九會讓我有恐怖片的感受。

易先生性虐待的癖好，只是其中最小的原因。長期的工作壓力，看起來貴為「高官」，實際上總是得迂迴在中國人、日本人之間，每日工作的一部份就是處決犯人、時時防止自己被殺，更不用說每天背負著叛國的罪名在生活，這樣的人，壓力會有多大？性格多扭曲？沒有任何人可以信任，想必也非常的孤單。

只有在和王佳芝說話時，他能稍微喘口氣。

至於床笫之間，從第一場，非常上對下的、殘酷的床戲，到第二第三場，漸漸地願意把一部份的權力空間給王佳芝，到後來已經分不清誰佔上風，我想易先生對於有這樣可以和自己幾乎平起平坐的人出現，矛盾、困惑，但絕對是感到非常的珍惜。

在戰爭的背景下，人們所有的行動、想法，都跟著這巨大的流在轉動。王佳芝是基於個人意志參與這場色誘行動，但也是因為「國家需要」而產生。

一步一步接近易先生、取得對方愈來愈多信任，付出了全部的身體和精神、心理狀態，畢竟不來真的，無法取信於那麼狡猾奸詐的對手。

明明知道對方可能是敵人，不斷地試探、不論以言語或肉體的形式交鋒，在過程中，慢慢地卸下心房和鎧甲，王佳芝和易先生兩人都漸漸動搖、困惑。

說的濫情一點，他們都在對方身上尋找永恆。

「他對我是真心的。」

易太太吵不到的大鑽戒，易先生寵愛的買了給王佳芝。

因此當王佳芝說出「快走」，寧可暴露自己身分、讓所有同學被處死，也要放了易一條活路。

看著最後一幕，在刑場的王佳芝的神情，我想她是非常淡然的。被捲進時代洪流裡，所有的選擇是選擇還是沒有選擇？那句「快走」，背負了出賣國家和朋友的罪名，但是沒有出賣她作為一個女人的心，一個生活在扭曲的世代，愛與被愛成為奢侈，生活都成困難的慌亂環境下，看到一曙「真情」的曙光，選擇正視。

附圖，王佳芝留在咖啡杯的口紅印。

每次在咖啡館都是暗殺行動將要展開的時機，我不懂導演為何拍了至少兩次咖啡杯口紅印的特寫，有人寫的評論說，易先生早已知道王的特務身分，真正的貴婦人，唇膏是高級貨，不會沾咖啡杯，就算沾了，也知道把它擦拭掉的禮節。

如果易先生自始自終都知道王佳芝的身分，卻一直周旋在這段複雜的關係，除了單純覬覦美色的動物本能以外，他對自己也挺有自信，覺得老謀深算的自己，不至於會有巨大的風險，在此之外，我相信他在王佳芝身上看到了某種無法抗拒的魅力，是他生活中絕對不曾出現的。

簡化的說，他和王佳芝的對比，

漢奸/忠誠於國家，

老謀深算/單純相信自己在做對的事，

時時充滿懷疑與恐懼/絕對要做就義無反顧地做下去，

可能就是他遲疑的原因。

沒有什麼是永恆的，尤其在戰爭中，在立場相異的兩人間。

激情的當下兩人都感受到短暫的永恆，不斷變化當中的短暫歇息。

決定要處決這些「愛國分子」時，易先生非常沉痛而矛盾。

易先生告訴下屬如何「處理」這些學生時，下屬把大顆鑽石放在桌上，說：這是您的東西。

易先生說：這不是我的。

易先生坐在王佳芝曾住過的客房上悵然若失，王佳芝赴刑場淡然看破的神情。

看著這些畫面，只覺得我們掌握不了什麼，人的生存和幸福，只是像流星和煙火一樣飛逝而過的存在。

但是只有你知道，你在他眼底看到的脆弱、恐懼、希望、絕望，只在你眼前一閃而過，那已經足夠真實。兩人的小情小愛不足以也無關乎撼動時代，也沒有這個必要。

流星的本質就是要熄滅的，煙火本來就是讓人觀賞後消失的。

但你不會因此不再看煙火。

謝謝張愛玲和李安將人性刻畫得如此深刻。

參考資料

◇誰來戒色──色戒文本分析

◇分析色戒三場床戲

◇《色戒》中的易先生是否早已知道王佳芝的真實身份？他愛過王佳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