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愛妳？！（下）

「別忘記幫寶寶登記英文課啊！」母親在廚房一邊煮著飯一邊對我喊著。

「媽，他現在才上幼稚園，不急。」我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說著。

「現在時代和我們那時候不同了，雙語是必備的，要從小培養。」母親拿著鍋鏟探出身來對我說。

「好，我知道了。」我下意識地回答著。

「當然能學些其他才藝更好，像是鋼琴、小提琴、游泳什麼的。」母親的聲音蓋過了炒菜的聲音。

「媽，這些等他大一點讓他自己選擇，他還太小。」我拿著遙控器不停地轉台。

「你聽我的準沒錯，你看看你，你現在有的一切，不都是我這個做媽媽幫你選擇決定的。」母親自豪的語氣讓我有點不太習慣。

自從孩子出生後，母親和妻子給了孩子滿滿的愛，但是她們常為了孩子的生活成長方式爭吵，我知道她們對孩子的愛和擔憂都是發自內心的，無庸置疑，因為她們的角色都是一位母親，夾在中間的我總是不停地協調、不斷的溝通傳達，她們才能不把生活弄得天翻地覆。直到母親被診斷出癌症的前一、兩年，母親和妻子完全不能同在一個空間，只要她們相遇，馬上會引發戰爭，我沒開玩笑，這一、兩年內我已經歷經了將近第七次世界大戰，漸漸的我開始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妻子也開始無法容忍這樣的關係，母親也開始無法縱容事情不在她的掌控之中，於是我花更多時間在醫院，妻子帶著孩子和岳父母去旅遊，而母親則是一個人在房子裡，幾乎足不出戶，我不曉得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我一直以為我在她們之間扮演的角色是完美的、平衡的。

「媽，妳就讓她用她的方式照顧寶寶，如妳說的，時代已經不同了。」我和母親坐在沙發，握著她的手，試圖勸說。

「孩子，我知道，但我也愛寶寶啊！我只是想要他好，你最了解媽媽了，不是嗎？」母親反握著我的手，有點顫抖的說著。

「但是媽，她也是母親，妳得給她當母親的權利，對嗎？」我輕撫著母親的手說。

母親掙脫我的手，打開電視，然後一句話再也沒說過，我坐在母親身旁，嘗試想說些什麼，可是，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這段談話後，母親和妻子的關係有好轉一些些，我開心的在內心歡呼著，因為不會再有戰爭了，意料之外但也在預期之內，這樣的和諧並沒有堅持很久，母親和妻子又回到之前的相處模式，甚至是更糟。

「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們就離婚吧！孩子歸我！」妻子火冒三丈地對我說。

「如果再這樣下去，你就跟她離婚，她這樣的女人不能成為一個好媽媽，還有，離婚之後，孩子的撫養權一定要歸我們。」母親用冷靜帶點刺的口吻對我說著。同為兩個女人、兩位母親，說出了同樣的話，但，卻沒有其中一個人想問我的意見或是在乎我的感受，而我也疲憊繼續在這樣的關係中生活著，所以，我幾乎等於住在醫院的辦公室裡。我忘了這樣的時間持續了多久，也許我心底希望她們任何一個人來找我，試圖解決這樣的問題，事實是「沒有人」，最喜歡做決定、最喜歡掌控事物的兩個女人在這段時間竟然放棄了這個權力。

女人和母親，即使她們是一樣的身分，卻可以那麼的水火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