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有貴是公親兼事主,關係著他家不外傳的手藝,大廚這位置實在無法委任他人,冷菜上桌之後,他便不在座上,偶爾出來勸酒,一身煙氣、臭汗淋漓,外場只託江承林幫忙熱絡。江承林無論在哪個應酬場上都是尷尬的書生本色,幸虧吳家三兄弟都是場面上周旋的能人,幾杯酒把一處天、一處地上的人們攏得像對門兄弟。玉成時時悄眼看他荷姨,笑語晏晏、醉態可掬,在場間就像被人氣、酒氣烘開的牡丹。就連大世界裡風華慣見的吳春榮經過她時都留了眼神,酒氣一上腦門,歛不住側過頭來問江承林「那女子誰?這樣艷色。」丁有貴的朋友江承林自然不知來歷,但他早察覺玉成的眼神往這女子身上去得頻繁,眼見差著歲數,照著常情規矩心上心下,估摸不定這兩人什麼交情。
此時場面上人人帶著七分酒氣,形骸漸放,碧荷起身向僻處尋地小解,覺得一人不慢不緊地跟著,忽聽身後那人沙著嗓門喊她,周身一震,曉得這是有人取得發話權,找她開刀來了。她轉過身,靜靜地看著那人,吶吶地叫聲「丁師傅」。她其實看不清,很希望有個誰掌盞燈過來,亮一亮想像中陰沈的臉色。只見那身影上前一步站定,聲音像自大山中漠漠傳來,既空泛,又無情「碧荷,今兒個不怕得罪你,有些話我就敞開了說。你我說簡單不過是同一處賣與買的緣份,但你和玉成不同,你倆是過心的交情,如果真疼這孩子,我希望你此後別拿身子縱著他。人道裡有人道的常情規矩,你一個婦人家,街面上謀生不容易,如若不能,我自有後手,現今雖是新世,但相信我為這孩子掐斷你的生路也還不是什麼難事。」
碧荷沒想到熟人熟面,撂下的是這樣的狠話,雖她自小不是家養的花,從來不受強力相脅,一時竟無話可回,只覺灰心,腦子裡盡是色慾翩紛過場,吸吮移行的舌頭,緊貼著肉的肉、一根好屌猛烈地循聲挺進帶來的酥麻快感,多美呀。她幽幽地嘆了口氣。丁師傅,你見過這孩子的屌嗎?她差點兒對著丁有貴說「你好不好等我尿完,我跟你,我們做一次。如此,你便能夠明白⋯⋯」算是對她剜肉般的屈辱與疼痛,一點點十分微小的補償。
漫長靜默之後,她聽見自己說:「好。」一音起落如截金斷玉,迴盪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