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有一時自悔兩年來跟這孩子沒大沒小的玩慣了,和這孩子之間親暱有餘卻少了敬重,遲至玉成順著身勢忘情地親吻她的頸耳的此刻才驚覺大勢已去,眼前頹勢令人諸念不興,她想像著所有人口中的「沈淪」十分倦意,飄飄浮浮地想「隨便吧,讓它去」。
作為一個新手,玉成的聰明之處在於他從來不自作聰明,敏覺穎悟地與她的欲望相應,順從指引溫柔挺進。力量疊湧、綿長,一次次把她抛向浪巔,暖暖的風聲長情愛撫「什麼都別想,讓它去。」玉成如此著迷於她膚色深淺過渡的每一處,不歇地渴吻,她真的倦極了,這男孩讓自己看起來這麼寂寞,四野八荒,全都是雲,她在那裡對自己盟誓:「我只能保證,永遠不說對不起。」
丁有貴拄著拐杖立在瓦間門口等他,劈頭問:「上哪兒去了?」他有始以來第一次勇於不作答,衝人痴痴一笑,繞進屋去。丁有貴拐著腿跟進來問:「同你荷姨吵架了?為的什麼事嘛?」玉成迎上來扶著他坐下說:「看見的沒人告訴你?是我不好。」丁有貴直覺哪兒不對,瞅眼前立著乾乾淨淨的孩子,憑空掐住一點疑心,淺處深處都不敢去,只能苦口婆心地勸說:「玉成,我們那時代裡,十五六歲的男孩搞不好都成家了,往後待人處世,還得持穩著些,你別⋯⋯」話被自個兒一念生生打住,他發覺自己想說的是「你別跟那女人混得太近。」
人來家裡說了,看見是玉成胡鬧失禮,丁有貴護短理所當然,帶出一份深深的無力感來自於身份上的自卑與自抑,且不說上次跟玉成提過那門擺酒結親的事,就說師徒,師傅管得著徒兒的,也有人倫道理這一環,問題你現當下連個師傅也不是。肯聽你的算是孩子懂事、體諒人情,若不呢?你就一個賣鴨的破老頭,管得著誰呀。回頭想想,把個外人帶成自家人是多狂的門檻,自心裡一廂情願的事要能出口,那還是需要勇氣的,幸而這孩子沒讓這兩年日日共處的情份泡了湯。眼前就需要點時間,哪一天能把這倒霉的拐棍扔開天遠,好事就近了。
丁有貴賴著拐杖「等日子」的這段空檔,也許暫時成全了玉成的天堂。此時整個世界的「當與不當」,只在荷姨的心意上。人們心眼裡看待這些嘗過男人滋味、身邊又沒有男人的女人,什麼是「尊重」呢?「尊重」就是當這些女人想男人的時候,只要身上帶著屌的都認為自己幫得上忙。若認真拒得嚴了,一張狗嘴裡什麼下流話都出得來,當眾沒臉的難道還能是他?
整個市場裡沒有人會覺得玉荷是個可以輕易得手後再一腳踹開的女人,但日子裡這些以玩笑為名目的騷擾幾乎沒斷過,身邊多了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帶著家裡進進出出,睜著實心眼成天製造「不方便」後,這類困擾一下子少了許多,抽了個子之後,玉成的作用就更大了。市場裡的女人們將變化看在眼裡,笑著對玉成說:「門神似的,你荷姨的桃花運哪桃花劫,全都被你擋門外了。」即使人多口雜、心術不等,誰能把疑心犯在門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