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紀錄片中提到了李天祿及其長子陳錫煌對台灣布袋戲的重要傳承。英文片名為Father,旨在描述陳錫煌與其父之間的親情關係,從小陳錫煌因為父親入贅陳家,因此長子跟母姓,也造就日後父親與長子間複雜的情感關,在那個傳統的年代,姓氏跟血緣同等的重要,而李天祿教導陳錫煌學習布袋戲的過程又非常嚴格,導致父子間的溫暖與慈愛經常被嚴格的訓練取代。
即便到了八十幾歲的陳錫煌,已經在台灣布袋戲佔有一席之地,也依舊無法放下李天祿之子的這個稱號,一輩子都活在父親的影子當中,只能想辦法做得更好。
片名紅盒子,是陳錫煌在離家後,每次布袋戲開演前,一定會向紅盒子中的田都元帥祈求演出順利,紅盒子象徵一種傳統技藝的傳承,以及尊重,是布袋戲精神至高無上的象徵。
傳統與創新之間,如何抉擇
片中出現一段,陳錫煌去為布袋戲新人比賽擔任評審的片段,眼見戲台上的戲偶各個造型誇張,動作大搖大擺並不細緻,舞台藝術雖然吸睛,卻少了幾分典雅的意味,陳錫煌在觀賞後表示:「傳統的東西要創新可以,但也要先把傳統的東西拿出來,才有可能創新」,誇張的演出方式或許是現在抓住觀眾眼球的途徑,但是如果沒有保存文化的底蘊,只是從形式上去誇大,反而畫虎不成反類犬,看在老師傅眼中,是萬般不捨的。
布袋戲的前世與今生
1950年代,國民政府來台後大量運用布袋戲推廣反共抗俄。1970年代推行禁止台語政策,布袋戲開始混用中文,劇情中出現中國強出手相救史艷文的片段。不管從過去到現在,布袋戲在這些政界大人物眼中,始終只是宣傳的工具。布袋戲以前經常用於敬神、答謝神明,經常在野台戲中登場,但是現在多是政府或文化機構邀約才搬演,野台的機會則較少。陳錫煌感嘆地說:「戲迷早就已經散了,戲台也早就被其他娛樂給取代」。令人想起洪醒夫在〈散戲〉小說中,描繪玉山歌仔戲團金瓜寮大拜拜的場景,即便舞台上演員搬演拿手戲精忠岳飛,台下的觀眾是意興闌珊,目不轉睛盯著五光十色的康樂隊及布袋戲特效,曾幾何時,人們對於傳統戲劇慢工出細活的藝術已經失去興味。
掌中藝術,指上乾坤
片中特別令人動容的畫面,是陳錫煌脫下戲偶,在一片黑幕前,用佈滿皺紋的滄桑老手,活靈活現地舞動指節,每一個戲偶的動作,都是由手部細密的動作而搬演出來的,表面上看起來輕輕鬆鬆,其實關鍵細節非常多。陳錫煌說無論是台灣或是國外,只要有人想學,他都願意無私教學,雖然年事已高,身受慢性病之苦,但是年過九十的他,仍然致力於推廣及傳承布袋戲。看著戲台上布袋戲偶弄棍套、搔癢、後空翻、蓋印章等精細動作,不禁令人讚嘆老師傅的純熟功力,早已將掌中世界煉入爐火純青。
每個男孩都要出生兩次,一次是母親的子宮,一次是離開父親
片中描述了陳錫煌與父親間的複雜情感,如父如師,在傳承與超越間,想辦法做到兩全其美。片中出現了陳錫煌的徒弟,甚至許多外國人慕名而來學習,當他們以帶有外國腔調的語言說著台語時,心中莫名感慨,屬於台灣傳統的技藝,如今的台灣人又有多少人在乎與重視? 片尾陳錫煌面對空無一人的劇場,獨自在戲台上演著布袋戲,面對現今本土語言的失傳,可能連簡單的台詞觀眾也聽不懂了。但他們心中那股想要繼續傳承布袋戲的火苗,從未被熄滅,即便到了九十幾歲,依舊可見陳錫煌佝僂的背影,躲在戲台背後,用老陳而熟練的雙手,舞動出一齣齣精彩的戲碼。
結語
洪醒夫〈散戲〉中,玉山歌仔戲團不敵時勢,由金發伯宣布解散。原本堅持戲劇的秀潔最後也選擇回鄉種田,身為演員他們即便認知到時代已變,但是堅持的念頭始終盤繞心頭,最後,還是被自己最心愛的觀眾給背棄。在〈紅盒子〉中,我們看見另一種堅毅不撓的選擇,透過「傳承」,讓微小的火苗薪傳至下一代,即便現實不斷澆以冷水,一只紅盒子,就是維繫的最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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