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咕嚕

家裡養了十幾年的波斯猫－咕嚕，星期二(2022.6.21)過世了。大家都很難過…我也難過，而且百感交纏…只想著要寫一文來抒發一下感懷…

昨晚(2022.6.22，星期三)內子提及＜動物防疫所＞打電話來，說：「(咕嚕)明天九點四十火化，九點半以前可以來確認並目送。」地圖顯示從家裡出發到防疫所要二十二分鐘，因此，我們決定八點五十五出發。

火化場櫃枱問明是來送行的，告訴我們在裡面，進門看到的是我們當時擺放它屍體的那個紙箱，旁邊有公式化的標記，是星期二內子和大女兒帶咕嚕過來時填寫的字據。上面是猫的名字，以及簽收者及日期等。裡面的＜咕嚕＞好像睡著了一樣，沒有當時那睜著眼睛，嘴張開開的，舌頭下垂的略顯猙獰的形貌了。

原來把它的屍體抱到紙箱中時，怕它凍著，碰著，因此底下舖著乾淨的毯子，上面蓋著厚厚的毛巾，但小琴回來時說，防疫所要求把那些都拿走…因此看到的就是咕嚕躺在紙箱裡，像睡著了似的…

感慨良深的看著牠，也默默祝禱了好一會，然後出去透口氣。內子一直看著牠伴著牠嘴裡唸唸有詞，接著將兒女們傳送過來的照片，一一秀給它看…並代子女感謝它的隌伴。也祝禱它一路好走，順利投胎…最後還唱誦著阿彌陀佛的法號…九點四十，工作人員過來說要作業了。我們合十祝禱…，工作人員啟動按扭，紙箱緩緩進入上有烈火下噴的火化場，紙箱跌入，立即燃燒，工作人員關上門…工作人員說火化時間大概需五十分鐘，最後會留下骨頭，他們會將骨頭磨成灰，我們可以在第二天之後的三個月內來取回…

我自己不喜歡養寵物，也因此一再如此告誡子女，並提醒如果養了也不會替他們照顧。結果，大女兒上大學後，有次去看她，她說收養了一隻幼小的波斯猫－有多可愛多惹人疼，因為叫時發出咕嚕咕嚕聲，所以就叫做咕嚕－其實我是很不以為然的，但，已經養了，你又能說什麼。當晚睡覺時，突然驚覺有東西從身上跑過去，震驚之餘，才發現原來是那隻猫…後來，大女兒到加拿大去讀研究所，猫，當然就送回家來養了…大女兒歸國後，去上班，租房子住，作息不定，猫也沒法帶去…當時我在花蓮上班，猫都是由內子和小兒在照顧，他們也都喜歡猫…

猫較大後，有天，我在家，他們說猫開始發春了，要帶它去結紮，回來時，他們把抱著的猫放下來，我看著猫，一個踉蹌，心裡一緊：為了怕你發春，所以…，從此你身上少了一個物件…從此就只能是寵物，這對你是好還是壞呢…那一幕的印象好深刻。

從此，猫就長住家裡。我在花蓮上班時，猫在家裡和家人相處的狀況不是很清楚，也不是很在意。在家時，牠對我不親，家人抱牠、牠都顯得很自然很乖巧，但我抱牠，感覺就是牠會抗拒，想離開…叫牠，牠會前來，到兩三步的地方望著你，你想靠近，牠就走了。平常就是放杯水，放個飼料，準備個猫砂盆，然後，猫自己就會去把自己處理好。內子或兒子回來，就會叫猫，逗牠玩，或者抱著牠，讓牠陪在身邊，牠也就趴在他們旁邊或者身上，靜靜地伴著；不耐煩了，牠就自己爬起來，走開，然後呢？找個地方趴下來休息…最大的活動，大概是玩蟑螂了，有蟑螂出現了，牠就很興奮的用腳去撥或拍，然後呢？一陣子之後，就可看到被分屍的蟑螂……

有次在家，看著牠，想到：牠一生就只待在一個家庭裡？是不是太可憐了，因此，打開門或窗，讓牠有機會去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牠會出去一會，然後呢？站在沙門外，靜靜等著你開門讓牠進來…散步時也會想著帶牠一起去，結果真正帶牠出去時，牠緊緊的站在你肩膀上抱著你的脖子，明顯的十分緊張，十分的害怕，試著把它放下來，牠趴在地上，動都不敢動…只能再把牠抱起來，從此，散步就不敢再帶牠了…有次放牠出去時，已近黃昏，可能是碰到野猫驚嚇到，結果呢？好不容易發現牠跑到隔壁人家的儲存板模的儲物間，躲在成排的板模中間，內子拿著手電筒，怎麼呼喚，牠都不敢出來…後來是費盡心力鑽進板模中，把牠拉了出來…

平常你不會在意牠，甚至發現牠的存在，因為牠靜靜的躺在什麼地方，或者默默的幹著自己的事兒…根本不會吵到你，只是在家人需要安慰或者想要陪伴時而想到牠時，牠都在，也都默默的陪著你，伴著你…

我也曾規定，睡覺時，不讓它入房，可是你關上房後，聽著牠在門外喵喵的叫著你，你能怎樣，也只能無奈又有點好笑的打開房門；我也曾規定，不准牠上床，冬天，好冷，你鑽進被窩抖了一陣才感受到棉被的溫暖，然後呢？牠的頭先鑽進你身旁的縫隙裡，然後再轉個身把頭從裡面伸出來，舒服的看著你，你又如何把牠趕出去？一般來說，牠都睡在內子的身邊，睡時咕嚕咕嚕的打著呼，內子手摸著牠，一邊無奈的說聽著牠的呼聲很難睡著，一邊是只要想睡就先去找猫抱猫到床邊…內子和小兒也是有空坐下來休息時，就讓猫躺在身上或身旁…

退休後，家中剩下我們夫妻兩人…和咕嚕也有了較長期的相處機會，但，每天的工作，就是挖猫砂，放水，放飼料…近兩年，發覺咕嚕似有老化現象，每天處理的項目多了一樣：處理牠的嘔吐，好像到處都可看到牠吐的留痕。吐時，看著牠肩膀聳動，然後發出嘔聲，頭往前升，吐了一口，嘴巴張大大的，再吐一口，然後抿了下嘴，轉個方向，移動一下，再吐一次。吐的大概都是白沫，間或有毛髮或未消化的食物。我嫌棄，內子則很高興，說這樣才不會堵塞…然後呢？不期然的會在你想不到的地方踩到，坐到或摸到……

兒女回來都是先問咕嚕的狀況？咕嚕在那裡？打電話回來也是先問猫，還會視訊一下看看它才放心。而且，兒女之前還不會，出外後，每次回來都會過敏…

比較不方便的是有時出外旅遊，咕嚕大抵都會放置在岳父家，請外勞代為照顧，然後呢？每次都是大陣仗的把猫砂盆，罐頭，飼料等備便齊全…回來後的第一件事，也是行李放下後，內子就趕快去把咕嚕帶回來。第一次去丈人家時，不到兩個小時就接到外勞電話，猫不見了，怎麼辦？我們除了心急，也不知如何是好？隔了好一段時間，又接外勞電話，在三樓的角落裡，牠躲在櫃子底下…新環境牠會害怕，因此，我們也儘量減少出門…

去年，大女兒回來時提到咕嚕的同胎兄弟已經過世兩年了…幸好咕嚕還活得好好的，而且還那麼健康…

去年開始，不知何故，會發出嘎嘎的叫聲，而且是在晚上，非常刺耳，也怕吵到鄰居，因此每次叫，內子就必須起床查看動靜，並且抱牠上床，可是一會兒牠又溜走了，又發出叫聲，內子一夜可能需起來個三四次…然後呢？牠吃的東西也與以往不同了，口味改變很快也很多，內子經常要我去買猫食，並且試著給牠不同罐頭，只是吃一段時間，又不吃了；反而是每次吃飯時，牠會跳到餐桌上，看著你，等著你給牠一點魚…然後，你發現，牠的跳躍能力好像沒以前那麼好了，你必須替牠準備個椅子，好方便牠上桌…喝水的地方，總共有三個，然後內子還經常要我浴室的水盆也要放水，並且旁邊要放把椅子，方便牠下去，因為牠似乎比較喜歡喝那兒的水…

隔段時間，只要天氣較好，內子就會替牠洗個澡，洗澡是個大工程，但不洗內子又嫌牠有點異味，看牠似乎不太舒服，猫不喜洗澡…浴盆放好溫水，抹上洗髮精，慢慢抱著牠洗乾淨，然後用浴巾包著牠，有點急促的要我把吹風機準備好…，吹好後，牠會抖抖身子，把水往外再甩，然後再找個有陽光的地方，躺下來…

以前隔段時間會帶牠去剃毛，美容師讚牠乖巧溫和，就跟他的主人一樣…後來，買了電剪，內子自己幫牠剃，那也是大工程，因為必須抱著牠，安撫牠，然後才能下剪，而且大的地方，例如背部等都還好，剃到較小較敏感的地方，例如腿根，小腳，牠一定掙扎不安…只能邊安撫，邊剪…去年開始，每次剃完，都可以看到牠似乎比以往更瘦弱了…

她的體力似乎一直在下降中，以前跳得到裝窗簾的橫桿上追誤闖入家的小鳥，現在需要有輔助物了；吃的口味變了；叫的聲音淒厲了…

星期天(6.19)，內子發現牠好像兩天沒吃，大多時間都在睡，很擔心，要我載牠去看醫生，因為有家動物醫院週日中午十二點開始營業，但我看牠似乎還好，有點不高興。進醫院，醫生還有說你好好的嗎？結果醫師說牠有點喘，先進氧氣室觀察，抽血，看腎臟，看心臟，最後是要住院…醫生解說時是腎臟和心臟都有問題，急性腎衰竭，嚴重缺水；又有心肌炎，且心房有一個血栓，因此怕水太多；也就是腎需水多，心怕水多，很難平衡…而且血壓過高，要很小心…最後確定要住院。

我個人對醫院沒有好感，生老病死是常態，該回家就回家，何必上醫院去受罪，而且那個人身上沒毛病？你問我，我即使不是醫生，也可以告訴你：你身上有五種以上的毛病，可是這種話你說不出口，因為每個人對此的看法不同…雖然每個人都希望我們所做的，所想的，都是為了那個體弱者好…我的不高興及不以為然應該是非常明顯的…

晚上再去探望住院的咕嚕，猫的住院是把牠關在一個長寬高各不到一公尺的木櫃裡，你看著咕嚕躺在底下是猫砂的猫砂盆裡，動都不動。而且腳上連著一條點滴…你叫牠，你摸牠，牠都沒動…也沒反應…

星期一醫院開門後，我們又去探望咕嚕，叫牠，摸牠，牠都沒動，我們在裡面待了近一個小時沒人理，而且只能站著，連張椅子都沒有……動物醫院的看診似乎是絡繹不絕的…一直有人抱著猫或狗進來…好不容易等到醫生有空過來解釋病情，說吃東西會甩掉，但又不能不吃，可能要考慮是否裝鼻胃管…我個人極為反對如此做法，但不能做主，因此打電話問大女兒的意見，大女兒也認為不要插管，不要為了延長壽命而…希望我們帶牠回家…

回家後，內子把牠放了下來，牠竟然連走路都不會了，兩腳交叉著顛擺著搖晃著，根本站不起來，內子把它抱起來放在房間門口，牠竟然從房間門口顛擺到床邊置放電話機的小桌底下，好像想要上床－上到平常與我們同睡的床－…我趕快走過去，把它抱了起來，然後在床上舖了個厚墊，然後把它放在上面，牠張著眼睛，嘴巴打開著，你看著牠的舌頭似乎歪在一邊，然後動也不動，看了好心痛…牠心跳得很快，整個晚上，我們夫妻兩人不約而同的，睡一會兒就起來看看牠、摸摸牠，…牠會輕輕的搖一下尾巴

星期二早上五時許，兩人精神委靡的起來了，咕嚕沒什麼動，眼睛一夜沒闔起來，瞪得大大的，呼吸很急促；然後，突然大力的抽搐了幾下…，內子哭著要我帶牠去醫院幫牠解脫，問題是：動物醫院沒有所謂的急診，而且也還沒有開門…

８點大女兒視訊，她今天有一個演講，一定要上台；下午有三個內部會議，內子看咕嚕真的很不舒服，很捨不得；希望下午的約診能跟醫生討論是否就讓牠長睡，８點半換二女兒視訊，前一天帶回來時，小兒子也從美國跟咕嚕視訊告別，三個小孩都哭得很傷心，依依不捨；二女兒視訊後不到十分鐘，咕嚕突然抽搐了幾下，呼吸不再那麼急促，漸漸轉慢，然後停止。內子的說法是：咕嚕一直等到大家都與牠視訊完後，才慢慢的離開…。

解脫前後，內子一直摸著牠，哭著叫牠，我說這樣牠會走得不安，所以開口感謝牠的隌伴和帶給我們的溫暖和幸福，祝牠一路好走，放心離開，也幫每個兒女表達個自的感謝和祝禱，內子也跟著感謝和祝福牠。在牠離開後，我傳訊息請家人一起為牠合十祝禱；

我們合十鞠躬默禱…內子先幫牠把身上纏著的襪子剪開，再把裡面打點滴的針拔出來，才發現外面的針頭好大好粗，打進骨縫裡面的針好細好長…猫的血管那麼細小，打進去一定很痛吧？一定很痛吧？除掉針，把針孔抹平…內子要我找一個合適的紙箱，底下舖毯子，抹平拉緊，然後把牠抱進紙箱，把姿勢擺舒服點，上面再蓋上乾淨的毛巾－因為牠在過世時，上下的衣毯都濕了－牠的眼睛和嘴都還張著…內子一直播放著阿彌陀佛的佛號…

大女兒立即趕回…獨自在牠面前默禱好久…下午，他們母女帶牠去找附近處理寵物禮儀的機構，後來打電話回來說，他們將前往＜動物防治所＞辦理火化事宜…大女兒又立即趕回去上班。內子回來後說：播放阿彌陀佛經似乎很有用，下午感覺牠像很安詳的睡著了，睡姿也很自在舒適…

難怪我今天去防疫所時，也覺得：紙箱裡面的＜咕嚕＞好像睡著了一樣，安詳且自在…

離開防疫所時，心裡默禱著：咕嚕，謝謝你，也祝禱你一路好走…在車上，偶或和內人聊及咕嚕…，腦海突然浮現一首歌的歌詞和旋律：我來唱一首歌，古老的那首歌，我輕輕的唱…過往情事，如煙似幻

內子希望兒女各選一兩張與咕嚕有關的照片，然後彙整在一起做紀念…

那是金老爺子在＜倚天屠龍記＞中所創明教教徒的教歌？見＜倚天屠龍記＞第102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