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風鈴

Jo malone- Wild Bluebell Cologne

初調 藍風鈴

中調 柿子

基調 白麝香

他還記得是初春的早晨，在那間擁有絕美海景、還能聽著浪潮聲入睡的鄰海民宿，晨光透過白色窗簾灑落在她身上。彷彿初次見面，他坐起身，細細端詳坐在梳妝檯前的她：過肩秀髮的髮尾微捲，在陽光下隱隱閃爍，變成帶點棕褐的髮色。古典梳妝鏡映射的右眼眼角，依稀可看到那顆痣。初交往時因他總愛戲弄：「真是顆美人痣。」而引來她的噘嘴抗議，看久後，卻也成為習以為常的她的一部分。他注意到她今天的長洋裝不僅露背，V領也讓胸口若隱若現。衣領再往下一些，在她胸上留下的痕跡也會露出來吧？想起昨夜甜蜜而濃烈的性愛，他感到下腹一熱，眼神仍緊盯著她。

渾然不覺視線的她拿起桌上的隨身小香，在肩頸、手肘等處噴灑，摻雜野花、蜜桃和乳香的香味隨海風飄來。啊，Wild Bluebell Cologne，他想，熟悉的香味讓思緒飄回從前。

和她初識時是青澀的大學時代，通識課的百人教室中，總是坐在前一排、綁高馬尾且時不時飄來好聞香味的女孩。當時他還只是個健身狂，比起香水，更熱衷嘗試各種高蛋白品牌，但那女孩身上的香味卻讓他難以忘懷。那麼多人的課堂上，他卻只在意那個女孩。是野花和青草的氣味，讓他在烏煙瘴氣的台北想起家鄉的關係嗎？不管怎樣，好奇心終究讓他在期中考後的教室外走道攔下了她，「妳用的香水是什麼？」簡單的一句話，就這樣成了一段長達六年關係的開端。

六年，橫跨學生、社會新鮮人到職場老鳥的人生階段轉變，她身上的氣味也有所變化：畢業前夕和剛出社會的她總愛在藍風鈴上疊加火紅的英國梨和小蒼蘭，中間避免撞香，換過幾次記不清的果香和花香調組合，最近好像嫌麻煩，上班出門只噴牡丹與胭紅麂絨。今天怎麼心血來潮，噴了藍風鈴？

儘管出社會、有餘裕買香水後，她總說當初是年輕不懂事才會噴藍風鈴，但他卻不這麼認為。藍風鈴的香味就像愛情和性愛，剛交往和初嚐禁果時，一切都是陌生而新鮮的，彷彿春天的綠意和色彩斑斕的各式花朵在清晨爭奪朝露的停留；但越往深處，卻又是含苞等待綻放的花蕾吸引了目光，只能在花叢下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恣意摘取花蜜的衝動與小心呵護等待盛開的念頭間游移。然他自小從來就不是個擅長等待的人，即使樹上垂掛的果實再過幾日便會泛著成熟的豔紅，他也總是先從枝頭摘下，放在目光可及之處自行催發成熟。對於她，他也反省過自己是否太過躁進了，但時間重來，他想自己依然無法放下對於她的執著。這份執著無論時日如何流逝，似乎未曾消逝，他依然會在床上一次又一次地索求她，如同年少在農場幫忙果農父母時不自覺地採摘未熟果實的自己。曾經他想，也許是已然熟悉自己的她的身體所散發的誘人氣息，讓人難以抗拒地上癮；但最近發現，其實是貪求做愛後環抱她的舒適感。就像這天早晨一般，彷彿自己洗去了一身髒污，重新注視著這個世界，或著，在她的懷抱中凝視她。

收完化妝包的她終於注意到他的目光，站起身，藍風鈴的香味再度迎面而來。

「起來啦，今天要去哪？」

他忍不住微笑。

「有妳的話，哪裡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