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當最後一株青春在飛塵中頹倒
你們也完成最偉大的事業
死去的記憶徘徊流連
卻找不到一滴淚容身
【樹說】
盤據樹冠碉堡的我的戰士們
遭喧鬧的攻城者擊潰,拉扯
彷彿黑暗巷弄角落被群眾圍毆的
流浪漢,而他們以雙手環抱我
沒有武器,僅憑肉身抵抗
敵人以斧鉞、刀剪、鏈鋸、怪手
一寸寸挖掘侵撻
我生存的土地,我的領域與疆界
那是屬於泳池、停車場以及人的──
攻城者如是說,擴音器傳出
天地間最響亮的喪鐘
【雙眼滿布輸電線,水泥鑲牙,偶爾散發鐵鏽口臭的官員說】
我們會妥善安置,這些樹
(十年前小明坐彎的枝幹,被鏈鋸砍下)
將它們移植、改種,小心翼翼
(一年前小華捻斷又重生的榕鬚,墜入泥淖)
依我們的經驗,所有的樹都會葱鬱如昔
(怪手壓斷用孩子們回憶編織的年輪)
我們使用堅硬如甲殼的磁磚鋪成游泳池
灌注氯氣消毒過的純淨自來水
給你們寬闊的江泊,讓你們
泅泳,一如豢養於發亮水缸的魚群
但不給你們翠綠的樹海
不給你們乾淨的空氣,喔不
我要從你們胸膛擠出僅存的自由與意志
把你們的靈魂禁錮
禁錮在城市蒼白的監牢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