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 舞之魅影 三、影子 3

吃完飯，我收拾桌子，柔嘉洗碗，珍妮則維持一貫的嬌態，坐在吧檯喝氣泡水，她緩慢地吞嚥的樣子，就跟之前酗酒時一模一樣。我將最後幾個碗盤，拿到水槽，悄悄地對柔嘉說：「這樣喝也開心呀！」鼻子朝珍妮方向一努，柔嘉望了珍妮一眼笑說：「她癮頭還在，能忍住不喝只是做做樣子也好。」

我聳聳肩，拿了條抹布去擦桌子，突然，柔嘉乾嘔了幾聲，只見她捂著嘴巴很快的衝進廁所裡狂吐，嘔吐聲迴盪在我的耳邊，我愣住幾秒，看了珍妮一眼。

珍妮若有所思幾分鐘，便起身上樓，沒多久，下樓時手裡就拿了一盒白色小紙盒走到廁所前敲門，柔嘉開門後便要將盒子給她。

「我只是吃壞肚子而已。」柔嘉眼角噙淚，她沒有接過那個小紙盒。

「驗一下吧。」珍妮態度強硬地將紙盒放在她手上說：「不然直接去醫院也行。」

原本一頭露水的我，頓時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這猶如台灣鄉土劇般的劇情竟然就這麼發生在我眼前。

柔嘉拗不過珍妮的要求，拿了紙盒又回到廁所，過了好久，我聽見柔嘉在廁所裡哭，哭聲由大轉小，變成細碎地啜泣，珍妮表情凝重地走到廁所前，敲了敲門之後便進去了。我猶豫了許久，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幫忙，就在我準備向前踏出一步時，珍妮扶著柔嘉走了出來。

「幫她的包包拿來，我送她回家。」珍妮說。

「喔。」我趕緊去客廳將柔嘉的筆電、筆記本與其他雜物收進包裡，隨著她們走到車庫，在她們上車後遞給她。柔嘉雙眼紅腫，對我說了聲謝謝，又抓住我的手說：「可以幫我保密嗎，拜託。」

我點點頭。看著車門關上，車子緩慢地離開車庫，紅色的車在黑夜中特別顯眼，即使離開了視野範圍，還留有殘像似的。我關上車庫，回到廚房將剩餘的碗盤洗乾淨，又走到廁所，看見洗手台上的驗孕棒便將它拿起，丟進了垃圾桶。

想到保密，我的心便無限憂鬱起來，今天我才搞砸了守密者應盡的職責，只要簡單的閉嘴與視而不見，也能出差錯，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我洗好澡，躺上床卻輾轉反側，久久無法入眠。我聽見珍妮開車回家，輕盈的腳步聲上樓，聞到淡淡的煙味之後，傳來了一陣淋浴聲，隨後一切陷入了安靜。

我努力想讓自己睡一會兒，精神反而更好，腦袋不停地空轉，過去許多懊惱的事猶如迴光返照，在腦中不停地上映，感覺好累，卻無法休息。

在床上奮鬥了幾小時，窗外天色漸漸由黑轉灰，變成了墨水般的靛藍，我掛著一雙熊貓眼，起床梳洗，揹上書包下樓，看見茶几上的菸灰缸裡折了許多菸蒂，想必珍妮也很頭大吧！

走上街頭，雖然才清晨五點多，卻已有蓄勢待發的氛圍，行人們紛紛在為今天的開頭做準備。我到便利商店買了一瓶無糖豆漿，咕嚕咕嚕地一口灌進喉嚨，昨夜的失眠，令我口乾舌燥，我側著頭趴在桌子上，望著玻璃門外行人來來去去，不小心就睡著了，直到有人拍我肩膀，才將我從夢中驚醒。

「妳在這裡也能睡喔？」

我抬起頭，失神地眨眨眼，感覺嘴角與側臉沾滿口水，趕緊用袖子將口水擦乾淨，「你怎麼在這裡？」我驚訝地看著小隆。

「剛好到這附近辦事，妳怎麼在這兒，不用上學嗎？」

翹課？我想，不錯的主意，可是就算今天不去學校，明天還得面對她們。小隆看我有些猶豫，逕自揹起我的書包說：「走吧，我載妳去學校。」

「不要，我不想去。」我趴回桌上。

「怎麼了？在學校發生什麼事？有人欺負妳是不是？」小隆拉開椅子坐在我對面。

「不是啦。」我趕緊澄清，怕他誤會。我望著小隆關心又急切的眼神，便一股腦地將昨天在學校的事全告訴了他。

沒想到小隆聽完居然笑了起來。

「嘿，你幹嘛這樣啊，我真心地跟你說心事，你居然笑了。」我很生氣。

「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在笑『高中生果然是高中生』。」

「那還不是一樣。」我起身想走人。

「只要誠心道歉，一天不行，再多道歉幾天就行了吧，如果妳跟他們是真心好友，相信他們會接受的，如果他們不接受，這種朋友錯過也不可惜吧。」

真心好友？我腦海中浮現出與他們相處的一些時光。

「走吧，我載妳去上學。」小隆輕輕牽起我的手腕，拉我離開便利商店，坐上他的老舊黑色機車。我戴上半罩式安全帽，望著他的後背，突然發現他雖然瘦，但肩膀卻好寬。昨夜沒睡好的我不自覺地靠上他的背，他轉頭一瞥，又很快地轉回頭，催動引擎，向前奔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