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愛過你、熟悉你、痛恨你、習慣你;後來,也常想念你,又渴望忘記你……
我,曾經,愛過你、熟悉你、痛恨你、習慣你;後來,也常想念你,渴望忘記你。
熱騰騰的米飯,是初戀的原始芳香;蒸盤上的鹹蛋瓜子肉,是意外禮物,和高麗菜蒸蛋一樣驚喜;香菇雞湯、四物燉補的瘦肉湯是寒冬感動,暖了身,也暖了心……一根食指的愛意按鍵,如此取悅我。
如果大同電鍋,是台灣人的印記;你,是我心口的刺青。愛情的記憶,和故鄉的記憶,常常,很類似。
住在上海的某日午後,我在天鑰橋路85度C買了一個香蔥麵包;傍晚,我打出租車經過新天地看見鼎泰豐的招牌閃爍燈火;深夜,去夜店喝酒經過岳陽路的台灣鬥牛士上海總店;清晨,和朋友在瑞金二路的永和豆漿夜宵;最後,我在衡山路的便利商店,買了一包標示台灣小香腸的冷凍包,走回家裡。
烤箱裡,香腸油滋滋發出聲音,冒出濃濃香氣;沖過熱水澡,我打開電視加裝的衛星頻道,看著台灣東森新聞正報導士林夜市的百元鐵板牛排正進軍上海,畫面上是一家小小的店面,充滿擁擠人潮……我走進廚房倒了一杯紅酒,打開烤箱,撕了張紙巾,用叉子取出仍滴著油的香腸,咬了一口,好鹹,味覺是騙不了人的,根本不是台灣口味,新聞中被採訪的客人仍嘰嘰喳喳說:「沒錯,這就是台灣的味道。」
瞬間,我突然想起你的味道,你和我曾經走在台北街道的味道,那些鹹濕的汗水,溫熱的體液,乾涸的舌唇,不眠的都市,不止的雨水和寂寞的眼淚。
這些點點滴滴,都是難以忘記的味道,令人眷戀。
至今,我仍如此熟悉你肌膚的脈絡和每種換氣聲;你的熱情和冷漠;你的張狂和羞怯……彷如大同電鍋,蒸煮燉熬,各種好壞面貌。
世代日新月異,科技不斷更新,煮飯的鍋子早發展出各種精美電子鍋,有定時裝置、華麗外衣、時尚設計,包括附加蒸鍋的山寨版電鍋也不少,CP值極優。
上海220電壓的台灣大同電鍋,至少台幣三千五起跳,我一個人居住,食量不大,並不是每天吃飯的,而且這價位,CP值太低,一千元台幣,我就能在淘寶買到由中國代工的各種國際品牌電子鍋呢。
簡單說,搬到上海的前幾個月,與其說我懷念大同電鍋,倒不如說,我想念台灣軟嫩熟透的白米飯,上海,除了日本餐館,無論高檔餐廳或路邊小館,都是硬梆梆的長米。
隔一週,和上海台灣朋友說:「我某天去淮海中路的吉野家吃牛丼,牛肉吃完了,剩下半碗白米飯,我盯著那剩下的白米飯,突然好想打包回家……卻又不好意思。」朋友非常瞭解,卻哈哈大笑。
面對一堆物美價廉的電子鍋,我思考了許久,仍在猶豫該不該買……買一個對單身的我CP值低的大同電鍋。
十多年前,搬到溫哥華的好友一句話點醒我:「大同電鍋,不是拿來煮飯而已,是拿來思鄉的。」
啊,或許正如同我對你的眷戀。
我,曾經,愛過你、熟悉你、痛恨你、習慣你;後來,也常想念你,又渴望忘記你……卻,從沒忘記。
因為和你一起探險般吃過的信義路老舊鼎泰豐、開心夜宵過復興南路永和豆漿、掉過眼淚的仁愛路鬥牛士,都是我無法忘記的氣味,如同我七歲就被母親教會怎麼洗米煮飯,當時母親決定去上班,我最熟悉的,就是大同電鍋。
愛與恨,是一體兩面;遺忘和眷戀,同鏡子對應;台灣的街道影像已經疊入上海的街道,無論在此城或彼鄉;我如常到傳統市場買菜、超市買衛生紙、便利商店買打火機……(未完,訂閱者可詳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