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830——泡沫

　　透明的劍鞘，柔軟菱狀的劍，透過當中的空洞望了出去，世界變成七彩扭曲的，那是歡樂的起始。

　　他輕輕吹了一口氣，美夢就出現了。

　　今天特別的開心。

　　約了好久，柯家宏終於有時間跟他出來約會。他們倆是遠距，但搭高鐵大概一個半小時也就到了，可趙仁華心疼他工時長又常熬夜，就算兩人真的見到面，對方也常常會因為客戶突如其來的要求緊急去作改動，隨著時間過去，兩人好好的約一次會竟然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

　　「你甚麼時候會到？」趙仁華雀躍的挑著衣服，邊聽著無線耳機對面略帶笑意的渾厚嗓音：『快了，我這次難得有假，就趕快上來找你。那塊錶你收到了嗎？你之前跟我說你喜歡。』

　　趙仁華聽了愣了一下，嘴角的笑也僵了，大腦急速轉了一下才想起那塊漆黑天鵝絨的盒子被他放到哪裡。

　　『仁華？聽得到嗎？』

　　「喔？嗯，聽得到啊，我隔天就拿到了，效率真的很好誒。」說著，他放下了手中正在挑選的襯衫，雀躍的心情也消失的無影無蹤，有些無力的坐在床頭，視線剛好落在了茶几上那塊被他遺忘的錶。

　　『有問題的話可以直接去櫃上找王姊，要調整維修甚麼的她都會幫忙處理——啊，你等我一下，我晚點打給你。』

　　嗶的一聲通話中斷，他也還來不及做任何回覆，就只剩下藍芽耳機常有的電流滋滋聲在陪他。他拔掉了兩邊耳機，隨意的丟在床上，手一伸就拿過茶几上的盒子，打開便是一條散著冷調光澤的錶躺在裡頭。

　　他其實不懂錶，只是喜歡錶面的冰藍色，搭配著鉑金的錶帶有種冷酷的特質，他覺得特別像他。在一次聊天裡隨口說了一句在雜誌裡翻到，柯家宏隔天就送來了這塊錶。

　　輪軸上方的的皇冠圖案他不熟，但網路上查了下也知道價格不斐，可知道後他也沒有打算讓對方退回去。他知道這是柯家宏愛他的方式，表達愛的方法，甚至他偶爾會有點僭越的想，這是柯家宏對他的歉意。

　　『我到了。』

　　手機漆黑的屏幕突然亮了起來，打斷了他的思緒。趙仁華看著對話框上的名稱，他一輩子都不敢名正言順的這般稱呼對方，只好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偷偷的暢想有這樣的一個未來。

　　『等我五分鐘，馬上下去。』趙仁華快速的回覆，隨意的套上了一件還算順眼的衣服，選了個對方最喜歡的海洋調，猶豫了下還是把那塊躺在盒子中多時的錶戴上了。

　　在出門之際，他感覺自己想要見對方的心情減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消極的、不想面對的焦慮。感覺只要一出門了，柯家宏對他所有的好都會不見，那些感覺自己被愛著的幸福也會因為曝曬在陽光底下，隨之一個一個的破滅。

　　像是為了能讓自己找到見面的理由，又或者是希望對方能證明自己所感受到的這個愛不是虛假，趙仁華在出門前罕見的傳了一句話給對方。

　　『柯家宏，你愛我嗎？』

　　已讀框很快的就跳了出來，趙仁華感覺自己的心跳像是要突破最高心律，快的像是下一秒就會承受不住，直接在他體內爆炸。但對面傳來的回覆卻像是能緩解的藥物，讓他一瞬間鬆懈下來，精神也隨之安定。

　　『怎麼了？當然愛你啊，你是最近又看了甚麼片嗎？』

　　這個回覆像是在笑他傻，笑他怎麼會有這種問題。他愣了一會兒後才傻笑著收起手機，輕盈的踏出了家門。那種被愛的幸福又將他包覆起來，讓他感覺身體像是浮在海水那般的靈動自在。他來不及用文字回覆，他感覺用再多的文字都無法表達他此刻的心情，他只想趕快和對方見面、擁抱、親吻，將對方所有的一切都和自己融在一起，所有的呼吸都壟罩著對方的鼻息，他甚至還想直接大膽的叫對方——

　　『老公，你這次出差記得幫瑞瑞帶個玩具回來，他昨天睡起來知道你出門了一直在哭。』

　　『爸爸，你要記得幫我帶賽車，還有要帶比賽的軌道回來，我要跟我們班上的阿明比賽。』

　　「好——爸爸很快回去，瑞瑞要聽媽媽的話才有賽車知道嗎？」

　　才剛從樓道的陰影走出，才剛接觸到外頭熱辣的太陽，趙仁華就聽見了擴音的電話聲，還有柯家宏那始終溫柔有耐心的低沉嗓音。柯家宏似乎不知道他下來了，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趙仁華也說不清楚，只是默默地又退回了樓道的陰影下，看著外頭聽著電話笑的幸福的柯家宏，那股想要將所有人關在外頭的消極又緩緩地冒了出來。

　　而也是在這時，趙仁華才發現柯家宏給他的愛，那種被幸福全然包覆住的快樂，只是稍稍的接觸到了外頭的光，就破的徹底、化的徹底，連一點痕跡都不會留，像極了他自己給柯家宏擅自改的名稱。

　　他吸了口氣，在陰影中等待對方結束通話往自己走來。他又呼了口氣，看著手腕上冰藍色的錶面，笑著任自己沉入了美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