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孤注一擲

是說在原本的世界線裡，習近平應該在九月底訪問日本，在隆重歡迎下，參與中日建交五十周年的慶祝典禮，與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舉行高峰會，重申中日關係的友好。結果不只習近平的訪日的計畫落空，岸田文雄也宣布不會參加中日建交五十周年的慶祝活動，日本媒體近期的民調中，還有六成以上的民眾主張應該對中國採取強硬態度，更有八成以上的民眾在另一份民調中認為，中國對日本而言是超越北韓的嚴重威脅。中日關係走到這個地步，幾乎已處於空前的低谷，短時間內恐怕難以扭轉。

在真實的世界裡，習近平則去烏茲別克參加上海合作會議的高峰會，與俄羅斯總統普丁會面。如果只是單純的國際會議就算了，偏偏在雙方會面之前，烏克蘭在烏東戰場上取得關鍵性的勝利。俄軍難堪的潰敗，不只讓普丁在國內受到輿論的質疑，在國際上更成為笑柄。習近平在這個時刻雪中送炭，跟這個失敗的侵略者站在一起，抱團取暖，真的是中國近三十年來，外交史上最慘的畫面。二戰時沒有人會笨到在希特勒兵敗如山倒時，還跑去與希特勒結盟，但習近平現在就在做這件事，而且沒人敢告訴他這樣做愚不可及。

中國的外交部門，並沒有笨到這種程度，遠在一年多前就在積極運作，希望利用中日建交五十周年的機會，安排習近平的訪日行程，以改善中日關係。由於當時對中國態度強硬的安倍晉三早就下台，接任的菅義偉看守性質濃厚，中國的外交部門態度相當積極，最後岸田文雄順利上台，又由過去立場較為親中的林芳正擔任外相，更讓安排習近平訪日，雙方藉機破冰的想法，成為非常有可能成真的計畫。但萬萬沒想到這些努力最後都付之流水，雖然不無美國的壓力，但真正的原因，還是中國一連串自毀長城的做法。

首先是俄羅斯為了降低烏克蘭戰爭的負面衝擊，並強調自己仍有能力插手亞太事務，報復日本參與針對俄羅斯的經濟制裁，不斷派遣軍艦入侵日本周邊海域。中國不只選擇加入，還組成中俄聯合艦隊，藉舉行演習為名大肆活動，對日本的抗議置之不理，引起日本社會的嚴重不滿。近來解放軍甚至派遣艦艇，進入中日爭議海域長時間逗留，更讓雙邊關係陷入緊張。最後中國進行演習恫嚇台灣時，發射了多枚彈道飛彈，落入日本的專屬經濟海域，引起日本朝野嘩然，至此岸田文雄政府已經沒有空間，可以再修補中日關係。

中國在美國的壓力下，被迫在俄烏戰爭中保持中立，卻在此次的上海合作組織高峰會中毀於一旦。如果說目前俄羅斯在烏克蘭戰場上是節節勝利，那或許還容易理解，但現在的情況是俄羅斯幾乎一敗塗地，習近平此時與普丁相見，雖然在公開的言詞上頗有保留，但畫面勝過一切。普丁想要抱中國這塊浮木來自救的意圖非常明顯，但這將讓中國的處境更為尷尬，在此次高峰會後，已經沒有人相信中國會保持中立。之前栗戰書到俄羅斯時，會談過程被俄羅斯公開，就已經可以看到俄羅斯的企圖，習近平再次上當實在令人不解。

更糟的是，這個場合是上海合作組織的高峰會，上海合作組織其實是個頗為鬆散的組織，遠遠不及北約的同盟程度，卻在這次高峰會以後，被當成北約的對手看待，被類比為冷戰時期的華約組織。但上海合作組織的成員國裡，除了俄羅斯與中國外，都是問題重重的國家。成員國們更是互有嫌隙，如吉爾吉斯與塔吉克兩國，這幾天就在邊界爆發武裝衝突。而另一個大國印度，與中國也有各種利益衝突，是美國極力拉攏，要一起組成圍堵中國陣線的國家。這樣的鬆散組織要與北約抗衡，實在是難上加難。

美國國家安全顧問蘇利文日前在接受媒體專訪時，就曾表示，美國的印太政策是將美國在歐洲與中東的參與連結起來，以因應全球的挑戰。這翻譯成白話文就是美國嘗試將過去在歐洲與中東所建立的安全組織，進一步擴張與統合成為一個全球化的架構。換句話說，可能會以北約為基礎，結合美國在中東、西太平洋的盟邦，逐步組成一個全新的聯盟。最近德國、法國都相繼提出自己的印太政策，並派遣戰機飛過半個地球，到澳洲參與多國聯合演習，就說明了這個趨勢，這並不是痴人說夢，而是已在進行的策略。

但美國想要建立這樣的全新聯盟，需要一個動機與假想敵。過去根本不重要的上海合作組織，突然間就成了這個反派角色。習近平與普丁在上海合作組織高峰會的會面，無疑形成中俄兩國將率領上海合作組織，來對抗以美國為首的民主國家同盟，更讓美國師出有名，圍堵中國，將美中兩國的爭霸，擴大為全球性的制度競爭。普丁發動俄烏戰爭，讓俄羅斯成為世界公敵，急需拉攏盟友來減緩目前被孤立的狀態，因此緊抓著中國與上海合作組織的國家，但中國此時也這麼做，無疑是讓自己陷入困境之中。

中國其實是全球化最大的受益者，改革開放的成功，無疑要歸功於中國成功融入世界貿易體系之中。但目前習近平的外交政策，剛好是反其道而行。內部的清零政策就不用說，外部則是失去與歐洲簽定中歐投資協定的機會，再與日本全面交惡，最後加上美國的圍堵，過去曾經協助中國經濟發展的三大外資來源，都開始衰退。對中國來說，這是極不利的情境。上海合作組織的成員國雖然加起來領土擴大，人口佔全球的四成以上，但仔細盤點下來，其實前景頗黯淡，印度更是中國未來的勁敵，中國此時孤注一擲，實在太過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