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槤與山竹

現在婚姻市場也是要符合潮流的，不用費神，條件價格透明，再來列出各種優劣，從市場到交友網站的表格都一樣的，我所知道的就是這樣。

榴槤：外觀異味又尖銳，泰國進口，高度營養價值，配備「子宮」。

劉蓮覺得子宮是她在果菜市場的賣點，因為她全家跟親戚都說沒生孩子是女人一輩子最不幸的事......大概可以講三天。

她一個人畫畫經常廢寢忘食，常常被父母唸蹉跎光陰，不如去經營一段感情，好像不結婚真的會變怪物或是死狀淒涼，而她明明很正常。

交換Line之後，周先生過了好幾天傳了文字訊息給榴槤：「並不是因為妳口中的工作不體面，我自己也沒有工作，但我可不是啃老族！我只是感覺妳沒有意願，所以祝順心，不打擾了。」劉蓮從談話裡感受到對方知道她工作內容的震驚、積極要看她照片的前後反差，不只是這樣，連她家人都為她成為長照員感覺羞恥，逢人就說她是老師，只因為她以前曾經去補習班教孩子寫作業，也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得到假訊息。

總之，每回劉蓮聽到愛作媒的親戚形容自己都不知道說誰。

「乖巧可愛溫柔大方，脾氣很好能理家、會做菜、會照顧老人與小孩，當老師，肯定是好媳婦。」

之前她爸爸則是非常樂觀地告知她要有開放的心胸認識男性，藝術家都有開放的心靈，男人一定會欣賞她繪畫的才華。

劉蓮心裡亮起刀，恨恨地想：他們是搞水果交易並不是要買陶器！

但我還是為劉蓮慶幸，我希望她繼續繪畫，追求自我。就算跟一個比她爸爸小一點的男人一起，最好不要是周奶奶親妹妹家挑三揀四的周大少爺，那人聽起來不太適合，也許是要求特別多的男子。

劉蓮是一個大氣的孩子，在我心中一直是水果之王，家裡事特多，沒什麼錢但她都盡力去解決，之前一個人打三份工，後來做了長照員手頭寬裕，就不再兼差，平常她在路上就是拿著茄芷袋，衣服上面印著「汐止」（她爺爺的衣服），穿寬褲的類型，加上眉毛長得亂七八糟，實在令異性很難注意。她來畫室的時候總穿一條白圍裙，上面沾滿顏料但看得出來經常清洗，圍裙的細帶綁在腰上，才看得出來翹臀跟螞蟻腰，下身一件運動短褲，筆直黝黑的鉛筆腿型，雖然我好奇，但我從不過問。

她的作品中有很多老人入畫，表情可愛又慈祥，她會給他們配玩偶、炸雞桶跟水果，有時間也會畫小孩跟他們作伴。兩年前還是歪七扭八，這些年就有了自己的風格，她家人看她這麼喜歡，心理不反對，就是催促她盡快成立一個家。

她跟我說：「以比例概算全台有一半的離婚率，以我整個家族為例沒有一對夫妻和平共處，他們還能睜著眼睛說瞎話，我自然也可以左耳進右耳出。不喜歡我就算了，以後等我發達了，養個小鮮肉，多好呢！趕著為周先生做牛做馬，我還沒那麼傻。」

「是嗎？那你何不考慮跟我交往看看？」當我說完這句話，劉蓮完全呆滯，就像是影集按了暫停鍵，我輕輕摟住她的肩膀：「妳是榴槤，我是山竹，本來在自然界就是天生一對，妳可以跟大妳十歲的交往，為何不敢跟小十歲的在一起？我是小鮮肉──完全符合妳的條件，但我不用妳養，妳來四樓我的畫室也不用收錢，要什麼顏料我都買給妳啊！累了還可以睡在我房間，我沒有錢，但我瞭解妳的為人跟家庭。」

我輕輕吻了她的額頭：「怕嗎？怕什麼！大家總會覺得我吃虧、妳佔便宜。」劉蓮聽了只差沒噎死，但我是認真的，我喜歡她認真作畫、對待老人家跟小孩的樣子（還有圍裙下的隱藏曲線）。我看她愣愣的模樣，等她稍微清醒才問我：「你到底幾歲？」

「30。」我回答完才發現榴槤盯著我的臉。

「你竟然未滿30！」我被噎住，不愧是觀察入微的畫家啊。

「下個月就滿30了。」我發現她又盯著我看。

「你又騙我！」唉，再兩個月就滿了呀。

文：NAM
圖：熟齡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