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共感度:★★★★
(圖片來源:https://www.kodanshavrlab.com/)
戴上頭戴式顯示器,體會身為盲人的生理挶限與奔放的心靈世界。
《追火車男孩》的故事設定十分微妙--透過頭戴式顯示器(以下簡稱頭顯),讓觀眾化身主角高志,體會明眼人漸漸失去視力的感覺與心境變化。戴上頭顯,觀眾的視覺受控於導演作道雄,只能看見導演決定投影在觀眾眼底的一切,也是觀眾「看」的自由意志第一次遭受剝奪,而隨著高志病情惡化,觀眾遭二度剝奪視覺。
VR是如此依賴視覺的技術與作品展示形態,所有的擬真、空間都是透過視覺建構,《追火車男孩》的呈現完全反著VR的邏輯走,卻適切而巧妙地展示了後天盲人/原本明眼人在失明後,如何透過失明前的記憶,及失明後在啟明學校學得的技能,重新回到社會人群中,好好的生活下去。
擅長畫畫的高志患有遺傳性眼疾。導演透過VR模擬脈絡膜缺失症發病時,病患的視野狀態。
(圖片來源:https://www.kff.tw/film/content/2262)
剛戴上頭顯,觀眾化身主角高志,隨著病況惡化視野出現黑色色塊遮蔽視線,最終完全失去視覺,觀眾的眼前也呈現一片墨綠色,只有高志翻找記憶並發揮想像力時,才會出現畫面,比如:媽媽拉開窗簾,窗簾捲動的聲音帶動高志的記憶,觀眾頓時在媽媽說話的方向看見媽媽拉開窗簾的背影、陽光撒進室內改變室內的色澤,又比如:當高志輕敲白手杖/觀眾輕輕甩動手持控制器向前,VR視野下,白手杖末端出現一道筆直黃色導盲磚,來自高志在還看得見的日子裡對導盲磚的印象。
導演作道雄直白呈現日本人不喜歡麻煩他人、害怕造成他人困擾的民族性,同時也不掩飾普羅大眾對於身心障礙者異於常人的行為模式及需求感到不耐煩與深受打擾。成為視障者之後,高志不喜歡出門,出門之後也難以開口尋求明眼人的協助,就算同為身心障礙者,高志對於自閉症患者真嗣的刻版重複行為諸如反覆背頌列車型號資料、緊張時拍打自己的耳朵等明顯異於常人的舉止,並沒有更高的包容或同理,而是全不掩飾地不耐煩與困窘。
明眼人毫不介意地占用導盲磚,失控激動的寵物狗撞飛高志的白手杖,諸多意外讓高志無法安心散步。
(圖片來源:https://www.kff.tw/film/content/2262)
高志曾經是明眼人,也受過啟明教育,熟知什麼樣的響聲代表紅燈或綠燈,也保有住家附近的街道、公園、鐵道分布的記憶,當真嗣與高志吵架、真嗣怒而闖越紅燈盡止通行的行人穿越道,傳來車輛尖銳的緊急煞車聲,而VR視野浮現高志自行腦補真嗣被撞彈起再落地的畫面。當高志確定真嗣安全無虞,只是和自己走散了,高志迅速透過街道的聲音判斷自己的所在位置,透過教堂鐘響估計現在時間,VR視野出現立體地圖,呈現高志的推理與判斷--過去真嗣心情不好總愛前往公園噴水池散心,該怎麼前往噴水池?要不要為了好走而繞一點路?
就算心急如焚,高志仍不想麻煩別人,不願問路,想靠自己解決所有問題,直到跌倒手杖遭撞飛,遍地摸不到,才不得已向路人求助,請求幫他拾回白手杖。
《追火車男孩》畢竟是一則溫暖的故事,最終高志順利找回真嗣,與真嗣和好,兩人還順利趕上列車通過的時間,畫面結束在高志熱鬧愉悅多彩的想像世界。
就算再也看不見了,一樣可以感受列車經過的氣流,聽見每輛車頭獨有的鳴笛聲,繼續追火車。
(圖片來源:https://www.kff.tw/film/content/2262)
比起中文譯名《追火車男孩》我更喜歡它原本的題名《Thank you for sharing your world》。這句話,是高志對真嗣真誠的感謝--雖然真嗣一急就忘了怎麼表達自己,緊張時總是不斷地拍打自己,然而真嗣還是如此全心全意地與高志分享他所知道的鐵道世界。《Thank you for sharing your world》其實也是不願出門、不願麻煩別人的高志,對明眼人說的話,明眼人需要更多知識與自覺,如控制寵物、下雨天雨傘遠離視障者(避免視障者無法閃避遭傘骨戳傷)、避免觸碰及干擾白手杖、導盲磚及周邊維持靜空......等,視障者才能順利與明眼人共享公共空間。
《Thank you for sharing your world》更是導演作道雄對協助這部片完成的醫師、專家與視障者說的話,因為這些人不吝分享他們「看見」的世界,才得以準確呈現高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