雋永系列EP.21_《卡洛斯》高傲狂妄、自欺迷失的吞噬

1994年在蘇丹(Sudan)政府，聯合法國與美國情治機構，一同捕獲橫行歐洲數十年、臭名昭著的革命狂徒：「豺狼卡洛斯」(Carlos the Jackal，西班牙原文為Carlos el Chacal)。

原名為伊里奇·拉米雷斯·桑切斯(Ilich Ramírez Sánchez)，出身於委內瑞拉(Venezuela)，一生行遍數十國、出入冷戰各方陣營，充斥著無數的爭議、恐懼的名聲，成為人人聞之喪膽的眾矢之的。

2010年，由法國導演奧利維耶．阿薩亞斯(Olivier Assayas)執導，攜手同出生於委內瑞拉的性格男星艾格．拉米瑞茲(Édgar Ramírez)，呈現這部長達5個半小時的史詩：《卡洛斯》，刻劃這位顛沛流離的時代浪子，於動盪中的浮浮沉沉。

說起這部迷你劇集，起初片源無路可尋，不料大一時於學校附近的雜貨店喜獲至寶，嘆奇緣分之妙！近日再次回顧，有感而發，故特來分享。

《卡洛斯》共分為三部曲，逐一講述主角的成長、巔峰與沉淪。

1973年，年輕氣盛的卡洛斯在「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陣線」(الجبهة الشعبية لتحرير فلسطين)漸漸嶄露頭角，並強亟欲證明自己的本事。

策畫一系列於歐陸所施行的小規模恐怖攻擊，已引發法國情報部門的關切，惹禍上身的卡洛斯痛下狠手，槍殺了前來的探員。

而此事沒有澆熄他的企圖，反之，這頭豺狼正要於維也納(Vienna)籌備一場驚天動地的計畫，使他的大名席捲世界各地。

卡洛斯率領來自各方的團夥，攻陷「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Organization of the Petroleum Exporting Countries)總部，並成功挾持了多國石油部長，造成國際間的巨大轟動。

然而本次行動茲事體大，牽連國際局勢的外交、經濟關係，原先答應庇護卡洛斯的國家，因而備感壓力，祭出了高額贖金以避免爭端，無可奈何下，卡洛斯選擇妥協，行動進而嘎然而止。

威望盡失、信用破產，那些曾追隨他的人一一分道揚鑣，但卡洛斯壯志未酬，決定深入鐵幕(Iron Curtain)陣營內，自立門戶、東山再起。

受到東歐、中東諸國的協助及保護，成了他們的打手，卡洛斯的勢力日漸增長，公然運送、囤積武器，金源、美女不斷，一時之間風光無限。

好景不常，隨著共產政權江河日下，曾經支持卡洛斯的政府同樣面臨崩潰解體邊緣，自然顧及不暇這頭過時的豺狼，加上西方國家陸續破獲、逮捕赤色集團成員，恐怖主義慢慢式微。

卡洛斯成了孤兒，確切的說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燙手山芋，四周眾叛親離、身體每況愈下，倉皇到了蘇丹隱居，仍躲不過法治的追討，在非洲異域狼狽遭擒，當年叱吒風雲的一方之霸，最終則鋃鐺入獄，淪為階下囚。

《卡洛斯》全片，濾鏡昏黃，營造70年代的氛圍，以紀錄片式的運鏡手法、晃動的鏡頭畫面，呈現出真實與慌亂的衝突過程，交錯往昔的採訪錄像，似傳記刻劃，彷彿伴隨著卡洛斯的視角，一同走過大時代的風風雨雨。

佈景與道具上，亦煞費苦心，包括當代的汽車、場景、飾品、用具.......等等，都盡力還原過去的風貌，尤其「豺狼卡洛斯」行跡遍布各地，劇組於七個月的拍攝期內走訪歐亞非多國，拼湊出歷歷在目的觀賞體驗。

選角甚是關鍵，卡洛斯不僅人設複雜，並需經通西班牙文、英文及法文，飾演主角的艾格與其具相似的成長背景，詮釋上則較為容易；除了克服語言問題，有關卡洛斯個性鮮明、情緒激昂的形象，掌握如此神態更是挑戰，且為了演繹老年過胖的卡洛斯，原先壯碩精實的艾格為戲增重，敬業精神令人欽佩。

至於配角們亦相當講究，「豺狼卡洛斯」一生觸及各式各樣、形形色色的人物，舉凡他的行動搭檔、情人、交手的政府官員.......數不勝數，而多數角色的神韻都捕捉精確，人物脈絡也愈加清晰。

背景配樂上，導演選用刺激高張、節奏感強烈的搖滾樂來襯底，如：Wire、 The Feelies 、New Order......等樂隊，埋伏於一處，突然響起，特有後勁。

搖滾，凸顯出緊湊且瘋狂的時空格局畫龍點睛，將卡洛斯與西方勢力的關係，比作是一場血脈噴張的競賽。

無論卡洛斯功過褒貶怎麼論斷，他的故事與作風相當耐人尋味，這也是導演奧利維耶起初避而遠之，爾後卻栽進其中的動機主因。

艾格同樣於訪問中提及：「『豺狼卡洛斯』是怪物、夢想家、理想主義者及殺手的綜合體，充滿矛盾，使我著迷。」

除了角色本身，奧利維耶洋洋灑灑的手法敘事流暢、艾格不溫不火的表現精湛成熟，二人激發出來的火花，有別於以往傳記電影的節奏，新穎且格外可觀。

概述完《卡洛斯》的相關資訊後，接下來想談點個人觀後感、聯想、省思與延伸意義。

在挾持OPEC代表團的片段中，導演還原了當年的畫面，其中有一巧思，便是卡洛斯致敬模仿切．格瓦拉(Ernesto "Che" Guevara)的裝扮形象。

此段落可謂一葉知秋，卡洛斯將自己塑造成神話、比肩切．格瓦拉，從中即一窺他的心理：「所作所為皆乃革命」，顯而易見是過分拔高自己的行為舉止。

卡洛斯的心中固然有理想抱負，我相信最初的他應有為弱勢發聲的宏願，然而隨之而來的虛名、錢財、美色及權力，讓他利慾薰心，當你執行起一直以來引僅期盼的計畫，危難關頭，選擇造福蒼生？還是成就自己？

說回挾持OPEC石油部長的行動，最後卡洛斯依然拿了錢息事寧人，並沒慷慨就義，反倒順手賺了戰爭財，曾高呼的思想口號瞬間無足輕重，同時回答了上段的命題。

一覽卡洛斯在三部曲中的模式：把行動包裝成富麗堂皇的宗旨➔源源不斷的金源、女人緣➔製造短暫恐慌的恐怖攻擊➔繼續享受名利。

口中再偉大的革命，不過是斂財、吸引女人的工具，沉溺在慾望無法自拔，沒有犧牲、沒有奉獻，這還稱得上是革命？

至於在我看來，這諷刺的遠不止於卡洛斯一人，下節接著聊。

「豺狼卡洛斯」是個不符時宜的反抗符號，曇花一現的風氣、吹彈可破的信仰，如今乏人問津、無人追捧，僅視之為上個世紀的魔幻。

可將卡洛斯比作苟延殘喘的共產黨思潮，不乏虛張聲勢，多半是虛驚一場、微不足道的恐慌，事後，更當作玩笑。

片末，曾與卡洛斯共事的團夥、人物，逐一以照片展示及註解他們的結局，絕大多數下場悲哀，他們過往的狂飆，換來入獄、通緝、消失......難以善終。

柏林圍牆倒塌，讓人們才意識到，鐵幕內早已土崩瓦解、腐朽不堪，卡洛斯似共產政權續命的縮影，勉強支撐維繫，直至象徵性的時刻到來(如：柏林圍牆倒塌、蘇聯解體)，正式宣告死刑，再也難以負荷而幻滅。

導演奧利維耶並無參雜明顯的立場和論點，未把卡洛斯塑造形塑成十惡不赦的魔頭，更非將之打造為英雄，只有行雲流水地敘述，如實雕刻出先是意氣風發、後衰至臃腫頹廢的豺狼。

是與非、對與錯？公道自在人心，就留給觀者自行解讀。

卡洛斯走得太極端，使得全身而退的念頭都有些太遲(或許他也並沒想過)，他的輝煌風靡一時、他的消亡則是命中註定。

縱使卡洛斯勇猛萬分，散發濃烈的浪漫，但暴力就應當譴責、將理念訴諸於無辜群眾的生命上，只會落得人人誅之的罪名。

妄想以不健全、歪曲的思想顛覆秩序，則是遭時代洪流給沖刷淹沒殆盡，剎那空虛的光輝，終究被殘酷地淘汰，扔進歷史的垃圾堆。

銘記但絕不效仿，「豺狼卡洛斯」並非信仰路線，而是深刻警惕。

最深的體悟，莫過於驕者必敗的愚昧，卡洛斯滿溢的自信心乃驅使他的動力，反之亦侷限於此，過分放大了自己的影響力，犯了「唯我獨尊」的錯誤：盲目的自我崇拜與不知不願急流勇退，沒落則成必然。

筆觸有點沉重，其實不須要太有負擔地來欣賞《卡洛斯》，步調快捷又不失質量，雖然某些片段偶爾太衝擊會猝不及防，總體而言仍是驚艷，十分精彩的故事鋪陳。

縱觀「豺狼卡洛斯」，他的一生詭譎無常、矛盾失序，獵奇之外，值得深思；一個鮮活、神秘、耐人尋味的爭議存在，陷入囹圄而黯淡消逝，使人時感震撼、更嘆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