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彩妝血祭〉

2022/11/29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關好樟木箱王媽媽抖開浴衣,那勉強仍稱得上粉紅色的長浴衣下端畫有一圈羽鶴,一隻接一隻的展翅飛翔或回身啄翅,畫工高超線條栩栩如生,只顏色沉黯後,再栩栩如生的鶴,也老死在枯紅的布面上。

閱後感想|2022.11.10


  這部作品讓我第一個注意到的是括號的使用:括號中是誰的聲音。比如是講述視角的補充呢?還是吐槽呢?我也發現括號內容補充的東西比較深入,所以也有可能像是過去不好寫明所以被塗掉的東西──就像SCP頁面中,有些資訊會反黑的那種感覺。

  標題的血祭,可以直白解讀為化妝師血祭了創傷,或者是這些流血者們的悼念祭;但跟彩妝掛勾,還有主角一想到這是死者生前幫他畫的妝就想抹掉卻抹不掉等等,就讓彩妝這件事浮出明顯的暗喻意味。那些光鮮亮麗的、擋住了創傷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

  彩妝後使人變得陌生,過程中或許融合了假設、虛構以及許多拼湊——歷史是一種環境,並非單一角度可以完整,故多元角度的拼湊才能使歷史真相得以相對客觀地呈現。因此我想這是由死者們描繪的真相彩妝,雖然經過粉飾、美化,卻是豔麗且令人恐懼的。就像化了妝的王醫師遺體彷彿變成女人,同時他卻不必再扮成男人;這裡的彩妝好似一種花俏的真相,重新召喚原始自我。

  王媽媽兒子這條線讓我很驚訝,在閱讀時我試圖幫他貼一個簡單的標籤,比如他是喜歡女裝呢?想當女孩子呢?是同性戀傾向?又或者因為缺乏父愛所以渴望著年長男性的疼愛呢?心得寫到這裡時,學妹正好私訊我,請我在課堂上幫他補充王媽媽兒子有可能是跨異女,而比起傳統同性戀更像一種性別不安(俗稱「性別認同障礙」),同時可能喜歡男性。跨異女則是以男性跨到女性為前提產生的異性戀傾向,這裡是先看心理性別認同再看性傾向。總之非常湊巧的,也算是解決了我的一個疑惑。

  課堂上同學和老師還補充了一些觀點,下面我就慢慢分享。首先是作者李昂,常書寫女性被限制壓迫的集體潛意識。在文中,男人的「天下太平」好像並不包含女人;男人們在犧牲後留下好名聲,未亡的女人們卻仍被特殊對待,比如王媽媽就為了維持那樣的「名譽」為自己、為兒子下許多枷鎖。

  王媽媽寧可認為兒子是受了影響,也不願意承認其性向天生如此。王醫師爆肝或許是事實,只是王媽媽一直疑心兒子是因為愛滋過世。而王媽媽在抗爭者圈子中逐漸神化且禁慾,這讓死去的王醫師彷彿母親的翻版、替身,代替母親去行慾。

  空間與議題的關聯也在文中透露:二二八事件如何在開放、公共場合展示;而性別認同的問題如何在密閉、隱私的場合展示。

  關於社會應該如何面對二二八創傷,課堂上也有幾個流派:例如應該用行動劇震醒安逸民眾,或是應當用電影等媒介來探討等。我個人是不喜歡行動劇的,正如我在《流麻溝十五號》所分享,銘記過去的傷痛是為了感恩現在,並維持犧牲者們曾追求的現代生活;而不是重新在人們身上劃下新的(且是模擬的)傷口,蒼白地要求銘記痛苦與犧牲。老師後來分享了兩部作品,讓我們有興趣可以看看,分別是口述歷史的《小的台灣史》,以及漢娜·鄂蘭《平庸的邪惡》。

  接著我們討論到「死の写真」,彷彿捕風捉影的傳言卻在文章中佔了不小篇幅。這有可能是展示了現代人對獵奇、血腥的追求,用這樣的傳言比起其他更容易吸引目光;可能是加害者的紀念,才會需要那麼多受害者受傷的影像;我則認為那些圖像都在社運參與者的腦中,當他們遊行、哀悼,他們的記憶便是死亡寫真的具體呈現。

  最後我提出對「紫金」的疑惑,這部作品和〈泥河〉在同一週被指定閱讀,而兩者都提到了紫金色;我不認為這是毫無意義的意象卻無力分析,便提出來聽聽大家的看法。不過大家似乎認為兩部作品皆提到紫金僅是湊巧,在各自作品中呈現的樣貌間並無關聯。

  對於紫金在本篇中的呈現,老師補充道:在日本,紫色是一種迷幻與死亡的代表;基督教中也將紫色視為哀悼之色,故亡者妝容使用紫色頗為合理。學姊則提出:活人妝容中用上紫金色較接近歐美的誇張風格,經常用以表達個性,故有可能是用來凸顯王醫師的特別;另外,紫色由紅藍混色而出,紅藍又是經典的性別主色,因此紫色也有可能是性別混色,表達王醫師性別不是單純傳統的性別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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