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賊為師─夜宿在一起書店之2

以賊為師─夜宿在一起書店之2

設若24小時全天候派人看守，可園內行情正俏的蘭花依舊失竊呢？偷花賊究竟如何得手？

主人百思不得其解。銷贓時被捕的竊賊給了答案：掌握全局。

他就住在蘭園對面的山坡上，居高臨下，底下動靜一目了然。看似密不通風的看守網仍有破綻：交班時分，總有短暫時刻無法順利交接，鐵定是出手的絕佳時機。

以賊為師才是上策。守株待兔者拋棄蘭花園，蹲踞高處觀照全局，從此再無漏網之魚。

這個掉轉視角的故事從書店老闆許赫得來，我在架上的《全球銀力時代》找到相應的故事。

日本四國德島上勝町，一個人口不到兩千，老人佔比超過大半的小村。橫石知二在德島大學畢業後來到此處擔任農事指導員。徒有熱情不足說服村中的老人，這個年輕人直到村裡的主要作物柑橘凍傷，全無收入的當口終於得到應有的注意。橫石知二先是建議砍伐凍死的柑橘樹，搶種育成只需數月的青蔥支應，繼而思索後續可長可久的方針：找到附加價值更高的產業。

出差大阪，橫石在高級日料亭中發現鄰座的兩個女生興致勃勃地收集餐盤裡被稱作「妻料」的裝飾樹葉，腦洞大開。歷經幾年嘗試，上勝町成功轉型，從柑橘轉向出售樹葉，從業人員正是那群老年人口。

出差是另一種形式的出走。懷抱改善村民生活的初衷，橫石發現了滿山遍野的樹葉潛藏的經濟價值。視野的轉變不僅讓樹葉轉型，也讓垂垂老矣的暮年人口轉成生機煥發的生產大隊。

橫石為村中老人帶來的樹葉生意，不只提供了經濟的收益，還有意外的附加效益。樹葉既然用在餐桌，勢必關注環境保育。全心投入種樹有益身心健康，安養院與醫院沒有生意上門，就此倒閉。橫石初到此地時婆婆媽媽沒完沒了的群聚抱怨媳婦也銷聲匿跡，老奶奶更關注的是學習栽種，學習因應氣候變化與市場需求，活得興味盎然。不再暮氣沈沈的健康村開始吸引年輕人回流，一片欣欣榮榮的氣象。

橫石從上勝町開始一場成功的實驗，上勝町成為各界取經的典範。

橫石經驗透露：徒恃理論的紙上談兵無益，我們需要的是在場的實地觀察。但須提防在地的熟悉因為習慣成自然變成減分，宥限想像。

因此我們需要外來的、更為寬闊的視野，從而激盪想像，畫出更為多元的圖景。

所以故事就回到了蘭花賊。視角不同，解讀自然迥異。

在我這個短暫的拜訪者看來，書店老闆，也是出版人與詩人的許赫，加上店長詩人羅于婷扮演的正是外來者，正是蘭花賊。在一起書店的自我定位絕非傳統定義的書店，否則不會選在如是荒僻的位址──除非有心前來，否則必然是走過路過必然錯過，或者就如那天一早在菜圃遇見的當地農婦，確知書店存在，可對店長的好奇遠大於書店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