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邊故事集》當葉子紅了時......

夜晚時分，鄉村河岸邊，有一棵大樹正靜靜地俯瞰這純樸的大地，路燈那幽微微的昏黃光線投射到那棵大樹上，顯得更孤獨靜美。

「當這棵大葉欖仁的葉子第三次轉紅時，就是我回來之時，到那個時候，到處澄紅一片，想像妳穿上白紗的樣子，一定很美。」一名年輕男子摟著身旁穿著白色連身裙的女子深情地說著。

「這是你說的喔，一定要平安回來娶我喔，小橘也會等著你回來的。」女子憐愛地摸摸自己的肚皮說。

「會的，我捨不丟下妳和小橘，上天一定會讓我平安回來娶妳的，雪莉妳要等我喔。」男子從口袋拿出一枚小戒指戴在雪莉的無名指上，「剛剛好呢。」

雪莉臉紅地望著手上的戒指在樹底下閃著小小的銀光，接著兩人互相倚著對方，抬頭望著眼前那顆紅潤潤的大葉欖仁樹。

＊＊＊

八年後的深秋午後……

一名穿著橘紅色毛衣的七歲小女孩，在已轉紅的大葉欖仁樹下和橘貓開心地玩耍，秋風靜靜溫柔地吹拂過滿地紅澄澄的落葉，一片葉子微微柔柔地吹離地面，優雅飛舞了幾公尺後，落到一雙女用咖啡色包鞋上，女子彎腰撿起落在腳跟上的落葉仔細地塞進口袋後，緩緩地走向那棵大樹下正在玩耍的女孩。

「媽媽！妳來了。」小女孩開心地衝向女子。

女子溫柔地摸摸小女孩的頭，並牽起她的手，兩人一起坐在大樹下的石椅上，橘貓安靜地窩在一旁的角落。

「上次，我們說故事說到哪邊了呢？」雪莉溫柔地望著女兒小橘說。

「說到，兩個從小一起玩耍一起長大的莉莉和揚揚，滿十八歲的那年生日……」小橘天真開朗地望著母親說。

「那天是莉莉滿十八歲的生日，大家一起開心慶祝後，晚上，揚揚單獨帶著莉莉來到大葉欖仁樹下，拿出戒指向莉莉求婚，原本他們約定在雙方滿二十歲後，就結婚；但突然發生戰爭，揚揚被國家徵招，只好提前在莉莉十八歲那天訂婚，並約定好，揚揚會在葉子紅的第三年平安回來，正式迎娶莉莉……」

就在這時突然颳起一陣狂風，紅葉瘋狂地從樹上飄灑下來，「媽媽，妳怎麼了呢？」小橘露出擔憂的神情望著正在揉眼睛的母親說。

「沒事的，只是有沙飛進眼睛裡了，今天就先講到這，我們回家吧。」小橘抱起橘貓，雪莉牽起女兒的手緩緩地走向回家的路。

深秋夕陽那紅沉沉的光暈柔和地環抱在母女兩人的身影上，兩條拉長的影子似乎在大地上無聲地呢喃一段哀愁的故事。

＊＊＊

過了一個多月，平安夜的這天午後，寒風呼嘯地吹過靜謐的村莊，小橘正抬頭望著光禿禿的大葉欖仁樹，邊撫摸它的樹幹邊對橘貓說：「媽媽說，這棵樹陪著年輕時的媽媽和爸爸，現在正溫柔地陪著我呢。媽媽說，爸爸就像這棵大樹一樣，永遠陪在我們身邊……」小橘頓了頓接著說：「小花，你說，如果聖誕老公公是真的，那我許的願望是不是會成真，因為老師說，乖小孩上天才會眷顧你，那我想許，希望媽媽能快樂點，不要再偷偷看著爸爸的照片流淚了。」

這時一個黑色高大的身影偷偷地出現在小橘的身後……

＊＊＊

一間不起眼的麵店招牌在寒風中顯得搖搖欲墜，此刻鄉村小路上安靜無聲，雪莉打算提早打烊，就在這時，門前的鈴鐺聲響起，「小橘，妳怎麼這麼晚回來！」雪莉邊收拾餐具邊用擔憂的語氣說著。

「媽媽，這位叔叔說認識妳。」聽到小橘一說，立刻轉身向門口望去。

餐具跌落到磨石子地板上，那聲清脆的聲音劃破靜寂的空間，只聽到寒風敲打在鐵窗花裡層毛玻璃上的急促聲和角落那台老舊老爺鐘的滴答聲產生奇怪的共鳴，就像雪莉此刻的心臟一樣撲通撲通快速地跳動著。

「雪莉，我回來了。」眼前那位滿臉經歷風霜，並缺了右腿的男子那一句話，足足讓雪莉等了八年。

雪莉無聲的淚水，那壓抑在心中八年的淚水，此刻潰堤了，就像高山屋頂上融化的雪一樣，不停地從屋簷上慢慢地滴落下來……

雪莉衝上前去，擁抱著眼前的男子──那個讓她足足等了八年的男子，那個心中唯一摯愛的男子，此刻正溫暖地擁抱著她，兩人泣不成聲。

小橘抱著橘貓站在一旁，小聲地說：「小花，聖誕老公公，真的聽到了我的心願了，照片上的爸爸回來了。」

窗外的寒風靜靜地吹拂過大地來到那一顆光禿禿的大樹面前，並從那枝枒縫隙間跳躍著，彷彿可以聽見那句「雪莉，我回來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