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是寫一首以你們為題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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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兒。

你不在的時候
世界變成一間暗黑的屋
門沉沉的呼著鼾聲
而我是不眠的燈
照見所有的黑色都以為是你

我不想走開
一直等在原處
等你打開整個屋子的黑暗
盛放一個世紀的光亮
是我始終如一的搖擺

你輕輕一句叫喚
我欣喜聞聲而奔
張眼一望
就是一生

幾天前就細細碎碎的寫下這些句子,想好好的寫一首詩,卻發現我不會,至多也僅如此,我的想念真是微不足道,連一首小詩都無法精準的容納。幾乎還能聽見風吹過豔紫荊的沙沙聲響,陽光溫柔的灑落,而當時我竟不知那是離別的時刻。

我家的第一隻狗,是奇。奇是媽媽送給我的手足,媽媽從奇很小的時候,便把他帶回家,我永遠忘不了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小小圓圓的金黃,胖乎乎的,濕潤的小鼻,兩顆黑溜溜的眼睛,星星一樣,好似聽得懂人話那般。

奇是我家三狗中唯一的公狗,也是性情最溫柔的一隻,做為家狗的老大,他陪伴我的時間最為久長,幾乎見證了我整個少女時光,他雖最為年老,卻也是最晚離開我的一個。

奇年輕時就長得俊美,毛皮康健,體態亦好,從小至大至老,都不曾有過麻煩的病痛,連齒結石都甚少。以前媽媽的一位朋友─攝影師叔叔,曾邀請奇拍過幾張照片,刊登在雜誌上,那是奇才一歲多時的事,他為自己賺了五千元,我給他買了一根巨型的牛皮骨,足足有他身長那樣的長。

當年特別留下的雜誌,跟著兩次搬家,也找不著了,電腦中留下的檔案,幾經更朝迭代,只剩下過於模糊的解析度,可我依然還是存著,我自己看著可以清晰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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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待人待狗都良善,總覺得全世界都是他的朋友,出門看到人狗都不停的搖尾巴,每每遇到一些較兇的狗或怕狗的人時,奇就一臉無辜樣,夾垂著尾巴受委屈那般。這一點奇跟妮就有很大的不同,妮的自衞性強,認人而且只親家人,當遇到類似情況時,妮總是汪汪叫喊,一邊警告那途遇的兇狗或不友善的人,一邊又好似教訓著奇怎不懂人情世故一樣,我自己想來甚覺好笑,明明奇才是公狗。

而娜最年幼,受盡哥哥姐姐的疼愛,尤其是妮,幾乎把娜當成子女那般,妮會強佔奇的吃食與寢具,還有我的寵愛。可娜來後,散步時,妮會讓娜走在我的身側,她也會用鼻子為娜開狗門,把她最喜歡的牛皮骨和小球叨到娜的睡墊上,遇見強悍的山狗時,更擔起護衛的工作,她雖也護奇,但更加護娜,我真能感覺她的疼愛與禮讓,三隻狗當真是三種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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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八年的時候,娜因為誤食附近鄰里毒老鼠的餌劑,發現得太晚,我和媽媽將她緊急送醫的那一個晚上,不過幾小時,她便走了,臨去的模樣豈止一個淒慘心碎可言,我們都哭紅了雙眼,媽媽為此還自責了好多年,爸爸遠在德國也傷心。娜是那麼的年輕,她來到我家的日子只兩年不到。

娜走後,妮常常看著狗門四處張望,她再也不用幫娜推開那扇門了,我自己覺著她是在等娜了。此後,妮也比往昔更加護奇,我不在家的時候,兩犬就依偎在一起等門。後來搬家,他們總是不安,媽媽說剛居在城市裡的那陣子,只要我沒回家,兩狗就是有氣無力的趴著,慵懶但並不渴睡,而且頭頸一定保持望向門處。等我一打開門,他們便宛若夜晚的穗花那般甦醒,尾巴高揚搖動如焰火燦爛。他們的一生,永遠都在等我回家。

想念是一種裝幀,將時光與記憶縫合,在人生的展室裡,留下一幅歷久不衰的畫,我常聽人家說起那些關於毛孩的貼己話。然而,我沒有什麼金句好說,唯一的詞語,就是家人啊。你們不是我的幾年光陰,我們相互都是一輩子。

二〇一五年,十二月第三個星期天,奇在午後安睡離開,那天之後,我家從此再沒有狗兒了。我一直都記得,卻又突然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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