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9年10月4日~2019年10月8日 星期五~星期二
準備隔日國慶假期補班的周五夜晚收到Mizuki的訊息,她讓我看一位圖文作家的臉書相簿作品集,作品集裡都有一個共同的主題「
接班狗、接班貓」。我才看了幾張,忍好幾天的眼淚又一次爆炸出來,馬上哭得泣不成聲。
「接班狗」系列圖文是安慰主人不要因為狗狗離開之後就覺得自己再也沒辦法養狗了,也許當狗狗變成天使之後,牠會幫你找接班狗守護在你身邊。一切都是緣份,一切都是註定,重要的是打開心胸接受它。
親友們知道我難過,勸我不要再養了,然而我總是無法承諾。我仔細思考為什麼他們的說法都一樣,可能他們愛的就是那隻獨一無二的毛孩,所以無法再次承受自己投入這麼深的感情後又要面臨失去的空虛。我愛的不只是巫里,我從小就喜歡狗,我本來就想過自己若有能力要再多養一隻狗。一想到還有這麼多狗狗在等家,如果能力許可,我願意付出我那無處可去的愛。
我以前就有聽過接班狗的說法,所以這一年多來加入了流浪動物志工臉書社團,持續關注其中一隻叫
小豬鼻鼻的紅毛米克斯。牠害羞的眼神和棕紅色的豬鼻子吸引我注意,雖然身型不像其他名種犬這麼好看,靦腆笑顏卻讓人一見就喜歡。我一直持續留意牠,沒想到經過一年多了牠還沒有被認養,讓我覺得有點難過。考慮我要兩地跑的狀態,而且還有巫里要顧,一直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巫里走了之後我開始認真思考自己有沒有能力、願不願意犧牲現有的自由去領養小豬鼻鼻呢?
早上才跟前同事講到小豬鼻鼻的事,晚上就收到Mizuki的訊息。
It’s a sign.
我回想巫里在這一年以來的狀況,一直到牠離開我前幾天。
我到外地工作之後,帶著牠往返辛苦,出差出國又很難托人照顧,住在頂樓又酷暑難忍,乾脆整個夏天把牠放在台北。我把照顧巫里的事情交代給爸媽,有時玩笑話裡把照顧狗當成負擔,敏感的牠聽到是否覺得我嫌牠是累贅?
2019年過年假期結束前,我帶阿公和巫里北上途中停留台南旅行兩天
這場告別來得突然。
我本來還在考慮應該要怎麼解決帶牠兩地奔波看醫生的事,還在跟前同事討論現在公司的家人照顧假不能用在狗身上,平常上天台望向遠方看到寵物火化服務的廣告看板都以為暫時與我無關。我以為牠的生命會結束在我厭倦照護病犬,開始有「如果牠早點解脫有多好」想法的那個時候。牠連讓我討厭牠的機會都不給我,牠就是這麼小心眼,讓人說不得。
周六補班沒事正好可以用力寫文章,周六沒多少人上班,辦公室安靜得很,寂寞感又如潮水般襲來。晚上我帶小米出門散步回來,差不多是弟下班回家的時間,想說小米應該也很想快點見到主人,就在樓下一邊和媽媽視訊一邊等弟回家。
媽媽在我要求視訊的時候才告訴我,她周三車禍了。視訊裡的她左臉腫得厲害,眼周下緣還貼著紗布,那條疤縫了九針,我可愛的媽媽破相了。媽媽怕我難過,事情發生當下並沒有通知我,所以這幾天我打Line給她的時候,她都拒絕視訊,還跟旁人示意不要告訴我,把我變成傻瓜。
弟下班回到家,看到我跟小米在門口便跟我搭話,看我一臉嚴肅,才知道媽媽受傷嚴重。我忍不住哭出來,為自己不在媽媽身邊感到生氣,媽媽說「讓妳知道妳也不能做什麼」這句話的確是事實,因此我更生氣自己的無能。聽了事情發生始末之後,慶幸爸爸和姊姊能幫忙處理。媽媽是對的,原來我還沒辦法承受更多負面消息,我又哭了。
周日,丹丹趁國慶假期請特休連成一周長假,她在假期第一天來找我。我去火車站接她來家裡,結果我們早上哪裡也沒去只是聊天。外面天氣熱,冰箱裡又沒東西招待,只能煮個絲瓜加水餃讓她打發午餐。我們下午終於出門了,想去的景點不是裝修中就是極度無趣,我們只好去附近吃個甜點當作交代。
其實我提不起什麼勁去想其他事,人就像沉在水裡隨波擺盪,水面外的世界聽不清也看不明,我也不關心。沒靈魂地和丹丹聊著一些平常瑣事,聽著聽著,我終於暫時浮出水面換氣呼吸。分心不會讓你忘了悲傷,但可以讓你喘息。
爸媽正搭火車回屏東準備重陽節的祭祖,我跟丹丹聊到一半,媽媽突然打電話問我:「回去有神明廳,我們沒有跟神明先說,如果骨灰帶進去了,但是巫里進不來怎麼辦?」
雖然事情還沒發生,但我聽了有點生氣。既然是我們家奉的神明,憑什麼不讓我們家的狗進去!
「不能進去之前先跟神明說嗎?神明又不是不認識牠,今年過年不是才帶回去過嗎?不然要阿嬤跟神明溝通,阿嬤也認識牠呀!怎麼可以不讓牠進去,牠就是我們家的狗狗啊!」我的音量忍不住拉高,覺得這種情況很不合理。
「一般人家這種事情都會事先跟神明稟報,我怕牠到時候自己在門口徘徊,很可憐。」媽媽一這麼說,我腦海中立刻有畫面,更不服氣了。
媽媽提議:「不然放哥哥家?哥哥家沒有神明廳。」
「那是可以啦……」但我還是想要巫里在爸媽身邊,牠在外面會很沒有安全感。
「那如果先跟阿公說,讓阿公先跟神明講好呢?」
「不要啦!」媽媽否定了這個提案,我們都同時想到老一輩的人可能會忌諱,這也是國慶假期會先回台東的我沒把巫里帶在身邊的原因之一。我們不打算主動告訴阿公巫里已經走掉的事,他不問,我們就不說。
「那不然進門前先擲筊問神明可不可以讓牠進門,如果不行的話,再問哥哥可不可以放他家。哥哥一定會同意的啦!但是大姑可能會問,要借鑰匙做什麼……」
「對啊。」媽媽也沒輒了,討論不出結果,我們結束了這通電話。
丹丹的表弟來接她,她晚上要回阿姨家住。弟下班後知道我的朋友晚上沒有住這裡,無意說了一句:「那她今天就陪了妳一整天了呢。」我應了聲是,回想今日一事無成,才意識到丹丹把寶貴的假期浪費在我身上。
有研究指出要成為好朋友需要200個小時的相處,我和丹丹是紐西蘭換宿認識的夥伴,認真說起來住在一起的時間才不到十天,沒想到友誼至今維持了三年多。可能因為我們價值觀相同又習慣樸實,加上她個性大方,總是主動聯繫小家子氣的我。我笑她是錙銖必較的大嬸,她笑我是無病呻吟的文青。如果錙銖必較的大嬸在我身上浪費了一天,那我想可能是因為她覺得我極需要這寶貴的一日。
把丹丹送回去後,我才想到要問媽媽巫里是否順利進門了。在我們家沒消息就是好消息,不過我還是打電話確認一下。媽媽說她進門前先把放有巫里骨灰的包包放外面,阿公那時在忙別的事,不在大廳。她拿兩個十塊跟神明擲筊就是聖筊,於是她默默地把巫里的骨灰帶到二樓。
我們家的神明和公媽還是疼我的,知道每年是哪個小孩乖乖回家陪祂們過年。祂們如果不讓巫里進門,我絕對回去大哭給祂們看。
星期二下班回家,我立刻拖著行李箱搭火車回台北,爸媽這時應該已經到台東了。一想到家裡沒有人,就覺得有點恐懼,害怕點點滴滴湧上心得。爸媽打電話問我到哪了,我還卡在誤點的火車上胡思亂想。搭捷運奔往回家的路上,越接近家裡越想哭。我哽咽著,很怕一不小心就在捷運上放聲大哭。站在家門前深呼吸一口氣,開門進屋是一片黑暗,窗簾也是拉起來的,我已經開始啜泣,因為我沒有見到門口的感應燈因狗兒而亮。我一邊啜泣一邊把燈打開,開始打包南下台東屏東五天的行李。
不過當我走進房間看到堆在我房裡不屬於我的雜物,加上開冰箱看見冷凍庫塞滿滿完全沒有空間,怒火都上來了。媽媽因為車禍在家裡休養了幾天,結果家裡依舊雜亂不說,竟然亂得更誇張。我迅速把那些不屬於我房間的東西丟出去,打Line給爸媽準備罵人,結果他們還不接。
說起來很好笑,因為我氣得要死,所以我就不再難過了。
關於小豬鼻鼻:
我一直關注牠到2020年,也去收容所當志工,目的就是想親眼看看小豬鼻鼻。老實說,當時有點被牠洪亮的叫聲勸退。我知道在收容所的環境下,狗很難不對陌生人叫,在家裡飼養一定可以減少這個問題。另一個問題是牠的體重目測十公斤左右,我不確定自己是否可以常常帶著這個體型的小狗趕火車,甚至遠赴屏東。
同年夏天我也注意到一隻代號叫小約的狗,體重四公斤。我心想這個體型應該可以配合我南北跑的狀況,當我有這個念頭出現,我好像已經開始有養第二隻狗的心理準備。只是我覺得小約應該會有很多人詢問,想把機會留給其他更難出養的狗狗。這期間我試著帶內向的公狗阿牛回家(體型也是超過10公斤),但牠非常怕人,也還不會搭摩托車,我們沒有辦法帶牠回家,讓我和志工都相當挫折。
正好,我竟然在我客居的地方論壇看到送養鼻鼻的文章,覺得這是個sign。我猶豫了很久很久,終於在做好心理準備的2020年年底傳訊向志工詢問領養小豬鼻鼻的事宜,好巧不巧,志工告訴我小豬鼻鼻當天出所了。也就是說,牠被領養了。後來我在志工社團文章裡看到牠主人幫牠建了粉絲頁,牠的新生活過得非常滋潤,我把牠的近況告訴媽媽,我們都為牠感到高興。
後來志工向我推薦小約,也就是現在的賈思。
米克斯真的很棒,每個都是驚喜包。
關於賈思的故事,我們還在彼此了解的階段(?),以後有機會再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