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寒刺骨的冷氣朝著曲流光撲面而來,凌霄推開曲流光,藍光如鋒利的刀尖劃破曲流光衣服,光芒中心站著一個人影,塵煙漫天凜冽風壓狂掃,光芒散退地上露出大坑,站在中心的正是與曲流光有血海深仇的敖烈。
敖烈眼見殺親仇人便在眼前,顧不得五官淌落的鮮血,飛身而上揮動手臂藍光再次噴發,化作無數利刃對準曲流光一陣亂砍。
「當心!」凌霄與塵慕同時大喊,想上前助陣不料烏羽衛已趕至現場,烏山頓時化為戰場,兩方人馬正式交鋒。
曲流光為了閃避攻擊與凌霄的距離拉遠,敖烈狂暴且奮不顧身的追著曲流光不放,烏羽衛的人分成數批想盡辦法絆住凌霄與塵慕,同時和麒麟族廝殺,場面混亂漫天腥紅,血花噴湧分不清誰的血肉交錯。
「爺爺!你先幫他們的忙…」曲流光匆忙中反應不及,手臂被削去一點皮肉,鮮血四濺令他無暇分心,將法力注於拳頭上,和敖烈打了起來。
「就說我沒拿你的東西,你怎麼偏偏不信!」曲流光搞不清狀況的喊冤。
化作血月之子後的屠殺記憶曲流光毫無印象,當然不會記得敖黛羅死在他手裡,他還以為對方仍誤會自己偷了什麼東西,百般無奈的抱怨。
「誰在跟你說這個!把黛羅的命還來!」別說敖烈不知道曲流光對自己殺掉敖黛羅的事毫無記憶,就算得知他失憶也不可能諒解,瘋子一樣死咬著他不放。
「黛羅是誰啊!?你的左臂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又算到我頭上!」曲流光面對敖烈癲狂的憎恨,想起蒙受不白之冤的回憶。
當時對方也是不肯聽他解釋,一聽到那姑娘胡說八道,就不分青紅皂白的開始打人!這次肯定也是誤會!他怎麼可以一直汙衊我!
曲流光乾脆橫下心,不再退讓。
既曾因被誤會而受到拷問,這次便不願再浪費時間辯駁,反正他又不聽!
想到此處他新仇加舊恨齊上心頭,本作守勢的他將電流積蓄於拳頭上,猛力朝對方出擊,敖烈右手成爪,拚著皮肉焦灼的劇痛,貫穿曲流光擊出的雷砲,鉛彈似的水珠狂飆,電光與水花奔騰炸裂,頓時藍光金電交錯,危機四伏。
「本來就是你造成的!無恥!要是你還有點良心,就立刻自盡賠罪!」敖烈衝到曲流光面前,左足飛踢迴旋而升,右臂趁隙突刺,中間穿以冰針水刃,一道環狀攻擊連出了幾十次招。
曲流光向後空翻連連迴避,鮮紅的瞳孔因盛怒擴張,從頭頂到腳尖都籠罩著層層電流,每根筋絡肌肉因刺激而亢奮,出招越來越迅捷,力道越來越兇猛,落空的攻擊遙遙打穿十丈之外的樹木,引起不小火勢。
本來按照曲流光的個性,假設當時敖烈相信曲流光的解釋,他被放後就不會多作計較,誤殺敖黛羅與斷敖烈左臂之事亦不會發生,局勢便不會攪成這樣。
可惜時光無法倒流,曲流光當初受到的冤罪令他對眼前之人全無好感,加上敖烈那副樣子,怎麼看都無法善了,最終只能訴諸武力。
曲流光罕見的動怒,冷冷瞪著敖烈。
敖烈不甘示弱,惡狠狠的怒目相向。
火光、雷鳴、水刃、電網,除去法術的喧囂,殺意安靜得令人窒息。
--這場戰鬥,非要有一方死亡才能罷休!
鐘御麒看到追著曲流光的是鮫人族,心想必是當初在鮫人宮殿裡與他搏鬥的人,畢竟事出於己,鐘御麒決意要彌補過錯,奪過某個敵人的武器,飛身而上。
「曲流光!我來助你…!」正當鐘御麒距離曲流光只差幾尺,一柄閃爍青光的長劍橫過面前,阻擋鐘御麒繼續前進。
他定睛看去,原來是和那群戴面具的敵人同一夥的,那男人體格結實穿著無袖紅黑色長袍,短髮亂糟糟的夾著幾撮白絲,雖然打扮幾乎與旁人一模一樣,鐘御麒卻能立刻將他與旁人的差異分出來。
--他的氣息比其他人還要危險。鐘御麒調整姿勢,小心戒備。
「他們在敘舊,公子未免太不識趣。」公孫衍的破鑼嗓子刺耳不已,持劍指向鐘御麒,挑釁的揚起下巴。
「讓開!」鐘御麒看到那無禮的行為本就不快,又急於幫助曲流光,腳下用力猶如流星飛逝的穿過公孫衍能攻擊到的範圍,打算直接撇下他。
誰知鐘御麒腰側一涼,連忙在空中回身倒轉,只差一點被砍中的就不只是衣服了。
「可惜。」公孫衍翻轉手腕,劍光閃爍如萬花綻放,劍軌密布宛若雨絲飛舞,鐘御麒持刀抵禦,數次接招卻找不到縫隙,快不過他卻也傷不到自己,根本無法速戰速決。
鐘御麒心頭大驚,不知眼前的人動作為何如此迅捷?
快得像能預判自己招式來向…不對!是自己的動作變慢了!
鐘御麒腳踝處一緊,赫然見到地面泥濘不堪,猶如陷入焦油之中,漆黑的污漬順著腿部攀升,動彈不得而對方的劍招攻勢依然凌厲,鐘御麒此時只能自求多福,顧不上那頭曲流光的戰鬥,想盡辦法欲脫離困境。
公孫衍透過足部動作約略猜測對手動向,接著引導對手至最佳地點,並以快速攻勢持續消耗對手體力。
說來簡單,沒經歷過嚴苛訓練之人萬不能輕易做到。
何況他還得時時提防其他人來襲、同時指揮烏羽衛行動,對方九死一生,他也沒輕鬆到哪裡,精神上誰耗弱更多可說不準。
以屬性方面來說,鐘御麒屬水、公孫衍屬土,公孫衍應當佔了優勢,可也非絕無破解之道,若法力相距懸殊便能暢行無阻,問題在於鐘御麒跟公孫衍的法力勢均力敵,兩人僵持不下。
鐘御麒單以力氣掙不開黑泥,若要擺脫它需得瞬間提升法力,一口氣拔出來才行。
可自己好不容易才藉由凌霄的靈泉恢復,若是再用翻天玉恐怕…
鐘御麒搖頭揮去腦中窩囊的想法。
下定決心,他眼神堅毅無所畏懼,從衣襟裡摸出一枚血色圓餅狀的玉髓,咬破嘴唇並將其含在口中,法力猛然暴漲,血色氣流在身畔縈繞,風向改變氣流發出劇烈摩擦聲,公孫衍為之戰慄,佈滿傷疤的的手臂寒毛直豎。
「翻天玉?這不是跟定海珠同等級的好東西嗎?」公孫衍面具下的臉浮現欣喜。
沒想到除了定海珠與麒麟膽,還有翻天玉,來烏山這趟真是太值得了。
正好可以一次全處理掉。
鐘御麒不理會公孫衍的話,掐指成訣大地震盪岩地裂開,焦油似的泥濘被從地下水脈直沖而上的強力噴泉刷去。
他行動恢復自由,擺脫禁錮的雙足踏上奔騰流水,宛如踩在浪頭奔馳,十幾道湧泉化為數十隻蛟龍,鐘御麒在瑩藍色群龍中舉刀劈落,聲勢浩大猶若山洪海嘯,潮流肆意湧動將眾人散得更開。
公孫衍被浪頭當面一擊,身形沒入水中,漩渦翻騰下無法以肉眼看清對方狀況。
鐘御麒不敢大意,仔細搜索對手的存在,卻毫無所獲,正想去尋曲流光,身體卻像察覺到什麼似的停滯不前,通常這種本能反應都極為精準。
--他不是死亡,是消失了。
鐘御麒念頭才剛閃過,奔騰流水急速退去,滿地淤泥收縮凝結再分裂膨脹,轉眼間便冒出一顆龐大的黑泥丸子,光滑黝暗的外皮突然炸開,硬如鐵片的碎塊噴飛,嵌進周圍的岩壁,稍有疏失周遭的人便皮開肉綻,不分敵我。
塵煙漫布黑泥崩落,公孫衍橫持劍柄,青銅製的惡鬼面具下似乎發出冷笑聲。
四散的黑泥攀附在屍骸上、岩壁上,他不管死的是誰,倒地的是何人,黑泥觸及的生物盡皆被吞噬,所經之地寸草不生。
黑泥越來越細密,像是剪下最深沉的夜色侵蝕一切,逐漸朝鐘御麒逼進。
鐘御麒五官開始滲血,嘴裡的翻天玉滾燙,口中腥氣濃烈,胃部的血液在倒流,全身肌肉在叫囂,他知道再撐下去絕討不了好,可又能如何?
「老朽沒空理你們!滾!」凌霄被幾十個烏羽衛的人團團包圍,各色法術交錯狂飆,他卻游刃有餘的隨手拍掉,就像在打蚊子。
場面看起來怪異無比,一群凶神惡煞忙得兵荒馬亂,正中央的矮小老者卻這麼不給面子,若不是早已抹滅情感的烏羽衛上陣,只怕心靈受到的打擊遠比身體大。
「鐘小子不要命了是不是!又用那個東西!」凌霄遙遙望見那群不應該出現在山上的水龍,擔憂鐘御麒的情況,煩躁的連連破開數人的身體,渾身沾滿血漬肉片,像跺絞肉似的殺出一條血路,想盡快趕赴曲流光與鐘御麒身邊。
忽然天際傳來破風聲,一對紫色羽翼破開雲層,夾帶著汙濁的氣流,朝凌霄衝來。
凌霄酒紅色瞳孔收縮,伸出右掌做抵禦姿態,羽翼中心的人影展臂,紫羽紛亂四散,層層疊疊化為幾千把小刀,像是細雨般密集落下。
紫色小刀初射時優柔滑翔,中段突然加速,尾段看不清方向,像是倏然消失,直至逼近面前才再次現型,凌霄右掌橫掃,掌刀交錯發出的卻是金屬的聲音。
「…報上名來。」塵煙與碎塊飄浮在空中,凌霄冷然的聲音淡淡響起。
「敖澹。」紫色羽毛盡數碎裂,敖澹優雅的立於凌霄身前。
多棒的壓迫感,像是站在巍峨高山前,磅礡的氣勢蘊含千斤重量,不知我能不能當一回「愚公」?還是最終只能折服於頂天立地的山峰?
敖澹亢奮不已,終年的假笑崩壞,露出他潛藏於心的好戰眼神。
他遣退剩餘的烏羽衛,獨自面對凌霄。
「…膽量很大,不錯。」凌霄冷傲輕笑,酒紅色眼瞳漾起波瀾,伸掌在手中幻化出一柄黑杖,岩石龜裂地面晃動,風起雲湧法力飆升。
他舉起黑杖直指敖澹面部,下個瞬間,發出無形的衝擊波,狠狠擊出。
敖澹驚險閃過,額邊被削去一層皮,衝擊波餘勢未衰,擊中山壁砸出一個巨坑,他抹去淌進眼中的血漬,未被如此猛烈的攻擊震攝。
敖澹身形飄忽猶如鬼魅,紫羽再現幾百把小刀奔騰,汙濁的氣流湧動,漫天腥氣掩去他的身影,凌霄持杖橫掃,敖澹卻自眼前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滿地的蜘蛛,惡臭難掩的氣息,牙間閃爍螢光,顯然含有劇毒,普通人被咬上一口大概就沒救了。
「小把戲。」凌霄冷哼,黑杖爆裂化作千片碎塊,一塊一隻通通被釘在地上,蜘蛛瑩綠色的體液滲出,浸染砂石,所經之處石塊滾動結合,漸漸形成數十隻石偶,眼眶中的空洞發出紅光,狂躁的戰吼,氣勢磅礡的朝凌霄壓去。
凌霄懶得閃避當頭被罩住,土塊仍未停止震盪,縫隙間發出燦白的光芒,隨即爆裂四散,他拍拍衣服沾到的沙子,踏碎土偶的臉,對準附近岩石的縫隙甩出黑杖。
敖澹想不到對方竟輕易找出自己的藏身所在,黑杖逼至鼻尖,避無可避中他只得伸手硬是改變黑杖的攻擊軌跡。
高速旋轉下他的皮肉被絞開,掌心的肉發出燒焦的味道,黑杖刺進岩壁,如此犧牲下敖澹勉強保住一命,險象環生。
而攻擊尚未結束,不等他下次呼吸,黑杖膨脹迸裂,生出數千枚尖刺,像是巨大的栗子爆裂,岩壁被炸開的同時,敖澹的身體亦被刺得千瘡百孔,他渾身是傷血如泉湧,天空青的眼瞳笑意清晰,像是感受不到疼痛。
「啊啊…被搞得破破爛爛的,果然是有勇無謀嗎…」他歪頭裂嘴表情詭異,筋絡骨骼都被打斷的他竟強硬的移動腳步,將鮮血淋漓的身體從尖刺中拖出來。
敖澹對於被扯到體外的臟器視若無睹,抹不完的鮮血源源不絕的滲出,模樣可怖。
「…有夠纏人。」凌霄擰眉,煩躁的抱怨。
不知道用了什麼奇怪法術,這樣都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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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勁。
山側另一頭的小漥谷中,塵慕沉默的指揮無數枝條,在心中想著。
怎麼算數量都相同。他掃視周圍的敵人,納悶不已。
無論砸飛多少人,眼前那些戴面具的人卻一個都沒少。
撲面猛火、飛石砸身、迅雷出擊、水刃狂飆、罡風席捲,與當日在凌霄峰山上的戰鬥幾乎別無二致,除了人數較多攻擊更密,擊殺卻也無甚困難。
塵慕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以枝條第五十次捅穿人,正欲甩遠卻停下動作,將屍體釘在地面,任由枝條肆意刺殺近身之人,自顧自的扒開對方衣服檢視。
尚未觸及皮表,面前的屍首化為血水,浸染地面形成汙泥,滲進地下消失無蹤,而受到攻擊的數量同時多出一個,塵慕再次算過人數,恍然大悟。
是傀儡。
他抬頭望向頂端,遙遙聽見麒麟族與烏羽衛廝殺的聲音,不悅的皺眉。
原來這些東西跟上面的敵人不一樣,是專門為了將我引開才造的東西。
穿著一樣的服飾、做著相同攻勢,還模擬生物喘息,甚至有心跳血肉,在殺聲震天的地方,乍看之下根本分辨不出來。
塵慕以為自己將敵人引開,事實上卻是他被敵人引來。
目的就是要纏住他,不給麒麟族的人求援機會。
所以派來強不過塵慕,但也甩不開的麻煩東西,不管怎麼殺都再生,磨不盡他的體力,但耗得掉他的時間,對方要的就是這點。
雖然不知道是誰做的,最好給我洗乾淨脖子等著。
塵慕鼻翼擰出怒紋,雙眼飽含被愚弄的怒火,藤條暴長數百倍,猶如惡鬼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