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北每一球的起點,超越悲劇的男主角宮城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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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迷茫不已、陷入人生低谷不知如何是好之際,你會如何?

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見人也不出門自暴自棄?四周圍鬧情緒發其他人脾氣?找個人生導師幫助自己脫離困境?抑或求神問卜希望神明指引?

看罷The First Slam Dunk之後,發現自己和宮城良田一樣,在人生不知該如何走下去的時候,會重新把過去的路走一遍,回去曾經最熟悉的地方,看看「這個我」到底是怎樣過來,下一步,還要不要走下去。

然後,我們只看到日暮沙灘,宮城良田踢飛鞋子,赤腳狂奔的背景。

果然是只有井上雄彥才做得出來的東西呀⋯⋯

這些年沒忘記過湘北的雄彥

不是Slam Dunk的粉絲,更喜歡《Real》,最鐘情《浪客行》。對於我來講,Slam Dunk有許多為連載遷就讀者的地方,比方說好多搞笑畫面。那些當然還是很好看,而且大概是長期連載必要的元素,把嚴肅的籃球比賽帶點幽默感又合乎情節需要。大約是《龍珠》裡一定要有撒旦先生過場的感覺。再說井上雄彥在流行連載的節奏超卓,後來也沒多少部運動漫裡能帶着幽默感完成賽事。幽默搞笑通常在比賽後、新篇章開始時緩和節奏。

山王之戰就是典籍級數的示範,由顏面射球、打暗號一步一步鋪排,湘木開場時稍為沾了點運氣,到下半場全憑實力、突破和剛毅超越自己和山王。為甚麼櫻木花道受傷後,連讀者都覺得非常痛?因為井上雄彥給櫻木一個搞笑的表情,得意非凡和痛楚造成強烈的反差,再說出:「我的高光時刻只有現在了!」無論看多少次都覺得心痛。

井上雄彥塑造角色的方式非常似長篇小說,嗯,漫畫也是長年連載,可能彼此有着類似共通點。講到角色塑造忽然想起《鋼鍊》,多麼立體,人物同一個表情可以聯想到幾件事。這是長篇的優勢。

那麼,宮城良田就比較「輸蝕」。

凝視宮城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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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am Dunk完整看過兩次,一次在中學、一次在大學,最近一年都已十年前了!

以前總覺得宮城是搞笑角色。他喜歡彩子,跟櫻木常常搞相聲。他和赤木感覺是黑道老大和小弟,但這個大佬不收他當小弟;與三井可能感情最深,彼此傷害得最深;流川楓就⋯⋯

最深刻的對白莫過於他說自己的對手全是身材比自己高大,技術高過自己的控衛。控衛們俱是明星級人物,自己則一無事處。講到自己像悲劇男主角一樣,喂,湘北裡面哪一個人不是面對比自己更強大的對手?

然後,這套電影版,不只給我們圓了夢,也給宮城一個更立體人生 — —他真的是悲劇男主角。

他超越悲傷的方式——擁抱最喜歡的籃球。

電影巧妙又刻意地讓每一球以宮城的眼睛為起點,他望向誰人、望向何方,隊友們都比自己站得更前更遠,他在後方策動攻勢。透過他的眼睛,我們望到了湘北和全員的方位,更望到了宮城的過去,湘北的過去。

望到了他們如何在絕境之中,一球一球地撐過去。

讀書時人人說自己是櫻木、自己是流川,大家都是天才。一定啦,不然哪來這麼多獨特之處。近十年則是三井壽受稱訟,彼此均經歷過不同創傷,覺今是而昨非,為昔的錯誤而低頭重投鐘愛事物且加倍努力,三井才是真男人。

沒有櫻木花道的名言金句。流川帥氣的終極絕殺。三井瀟灑的三分球。赤木的剛毅沉穩。

宮城只是在運球而已,全場地運球,動作從來沒有停過。無論幾大壓力,幾多人盯防包抄。他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和感宮在手上那顆籃球上面,體力絲毫沒有見底。

這是他賴以生存的唯一動力。任誰也無權在他手上奪走它。也許唯一可以的,就是宮城媽媽。

即使痛苦也沒有奪走他的籃球

良田和媽媽都不太懂得表達自己。這樣子看起來媽媽還比較像父親,話不太多,嚴肅,卻是女性的設定讓她多一分溫柔——多了一份容許良田打籃球的溫柔。

宮城家的經歷不能說經天地泣鬼神,尤其這26年來閱讀過無數人間悲劇的我們,他們家的故事可能只是社會上的一小塊。然而它依然非常令人動容,隨着劇情推進,在湘木眾人球場上愈來愈困難之時,我們同步讀到了良田給媽媽的信。

平日開朗活潑的他居然想過放棄生命,一個少年到底遭遇了甚麼事情,才變得這麼卒鬱,我們很清楚。但他又為何堅持下去,我們到此刻才了解——籃球。

籃球是連結他和故去哥哥的事物,籃球是世上唯一的夥伴。可是籃球會令媽媽聯想到長子,聯想到喪夫喪子的艱難歲月。偏偏應該肩負起大哥責任的良田沒半點像樣,總是惹她生氣,對於家庭,對於自身前途,及至身體、性命,半點不在乎。

走出電影院後,不期然會想,媽媽在乎良田嗎?她對良田有甚麼期許嗎?不過她應該很了解吧,兒子心裡的想法。畢竟良田可是寫出來了呀,感謝媽媽即使籃球令她痛苦,也沒有從他手中奪去他生存下去的唯一動力。

宮城這個角色來到此時,經已和漫畫那時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了。

安西教練和大猩猩的意料之外

昇華了的不止宮城一個。大猩猩回憶二年級比賽,雖說在側寫宮城,卻又回到他從一年級堅持到三年級,進軍全國打倒山王的夢想。

電影裡,三井、赤木都閃過一瞬「替代宗太」的身影。三井在宮城升國一時在籃球場上 1 on 1遇上,赤木和宗太同樣擁有打倒山王的夢想。兩人都是井上雄彥的詭計,宗太無人可取代,良田只有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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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赤木的回憶片段確是讓人感受到他對籃球的執念。漫畫裡我們看到赤木的主題是超越自己。噢,其實每一位角色都是超越自己為主題,但赤木是眾人之中疑慮最多,包袱最重。流川楓面對比自己強大的對手,掙扎了一陣子以後就超越過去了。赤木則是掙扎了好久。電影恰恰安排赤木回憶取代魚住搞笑的削蘿白,十分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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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是安西教練。安西教練每個動作、每一字每一句均是漫畫的重現,而他激勵湘北五子的情節。不能不說溫潤的聲優演譯、以千分之一秒計的畫面節奏,以及優美的排比句,讓我重新體會到那幾句話有多麼重要——在安西教練心中,湘北球隊是多麼的重要。他擺脫魔鬼教練,細心地體察球隊各人的成長,給予恰當鼓勵。櫻木受傷後他的道歉,這幾十年來個人偏見總覺得是激將法。電影裡,那是真誠的剖白,安西教練每一個字都發自內心。

超越井上雄彥的井上雄彥

關於The First Slam Dunk已經沒有額外高見,看過網上評論大抵也是相類近範圍。這便是井上雄彥超卓的地方。放眼全球能夠把動畫電影,兼顧商業效益、藝術成就,並成為流行文化。

漫裡版每個人旳戲份相差不多,宮城的部份稍微薄弱。電影版裡面,每一球的終結者或有不同,但湘北每一球的起點都是宮城。每次凝視宮城的瞳孔,我都很期待宮城如何策動攻勢、突破重重圍困;每一次宮城抬頭,我都很期待拉回他記憶之中,看看那段鮮為人知的歲月。

至於漫畫,多年來傳言井上因與Jump編輯不和,導致漫畫突然中止,動畫製作也停止了。這些年來不覺得是真相,不過也明白為甚麼大家會這麼想。畢竟在全國大賽篇,出現了許多新人物,他們只出現了幾格,每個人看上去都挺有實力、挺有故事,看似作家往後想要描劃這些新人物。

這就是Slam Dunk封神的地方,毅然捨棄掉這些邊邊角角的配角,他們的功用就只是場邊給觀眾一種十分強大的印象,然後回到場上,苦苦奮鬥的兩隊身上。很厲害嘛,愛和學院到底是否強過山王?有幾多隊隱藏實力的冠軍級人馬尚未出場?沒有了,最強山王與湘木,完了就完了。

一場貨真價實的籃球比賽。奇蹟是靠着眾人一球一球追回來,靠着過去努力一天一天累積得來。

井上雄彥的強大在於即使沒有標奇立異的新名詞,即使拼湊起來故事似曾相識,他仍然能夠令觀眾痛哭流涕。宮城和籃球的和解、媽媽的和解,妹妹在二人之間的調和。一個家庭、一個球隊在漫長的歲月終於彼此心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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