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來後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看閣樓的氣窗。氣窗外的光線如果是明亮,她可以因此開心一整天,那說明成功地睡了一整晚。
那天,氣窗外依然是黑得靜謐。她起身到廁所洗了把臉,刷了牙,把自己整理好後,一樣開始她一整天的第一項正式的例行行程:呼吸練習。
這一次,時間把她帶回了小時候。。。
那年她小學四年級,爸爸媽媽帶著她離開老舊公寓,還記得那天下午她看著搬家工人們一個大籮筐一個大籮筐地上下樓。已經是種生活的樂趣。
剛搬到重划區,屋子的對面是一片片休耕徵收的農田,是謂台糖的地,也就是日治時期,日本人搶佔下來的。
民國三十八年(1949年)後不久,當時才十五歲的陳桑,聽到政府開放一大區塊的土地,是圈地制,誰搶誰贏,他回憶起這段過去時,我似乎看見了當時的他臉上散髮的稚氣。
後來,他跟著傳教士到了美國,從送報生開始打零工,後來他去吧台,學了怎麼調酒,他說:「小費很多啊!我一邊工作一邊看他們。」
後來他去找了一份薪水穩定的搬運工,主要工作是搬家打包的一條龍服務。
陳桑的華人性格使當時的老闆很信任放心,也讓他當上組長,後來甚至分給他兩個客戶,給他一筆錢,讓他去自立門戶。
陳桑說他90年來到上海,當時上海沒有戶對戶的國際搬家服務,他努力去認識人。找了一位柴師傅打理,陳桑的員工,一跟就是三四十年,從年輕到當上爺爺。他們各個依然身手幹練,打包的物件都很完善。
老闆在美國讀書回來的大兒子也選擇繼承衣鉢。每個時代都有不容易,都有當屬時代的課題。哪怕是繼承家業的海龜二代,也會有需要不斷學習的挑戰。
和陳桑一起共事的日子,從不把她當員工,反而像是孫女一樣。其實每天的工作也無非只是幫他打雜、陪他去他想去的地方,也幫忙陳太太跑腿。
陳桑說過一句話,她一直沒忘記過:「我一定要為我的員工著想啊,他們如果過得不好,我當老闆還有什麼意思?」
她睜開了雙眼,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似乎,人的生命是可以不斷回放的,原來所謂的長大,也不過是,學習使用不同的眼光與態度,去重新體驗一次所有經歷過的事情。
於是,所謂的死亡,也從不是永恆的停止呼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