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去敲他的門,讓他接電話。」不知道是不是血流得有點多。
我牙齒有點打顫。
覺得身上很冷。
沈祈脫了外套罩在我身上,他蹲下來:「柒姐,別鬧了。
「咱們先去醫院行不行?」
黎秋那邊似乎確實響起了腳步聲,緊接着是敲門聲。
敲了許久。
沒人應。
我掛了電話,跛着腳,忍着劇痛往外挪。
挪到店門口的時候,沈祈快步走上前,不顧我的反抗一把橫抱起我。
到醫院後,縫針的時候,打完麻藥縫到一半我麻藥過敏了。
還剩一半沒縫,得換一種麻藥。
我咬咬牙讓醫生直接生縫。
縫完最後一針,我像跟水裏撈出來似的,汗津津的。
沈祈低聲道:「柒姐,你哭出來也沒關係的。」
我看看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女鬼一樣慘白的笑容。
沈祈:「……」
25
等我醒來的時候,靳瀾已經到店裏了。
酒吧二樓有我的休息室,有時候晚上關門太晚了或者喝大了就懶得回家。
因爲有時候就算回了家。
靳瀾也不在。
他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出差的路上。
休息室的牀很小,單人的。
晨曦的日光從窗簾後頭漏了點進屋來。
我醒了,就感覺有人從身後環着我的腰,還往他懷裏按了按。
靳瀾的聲音很沙啞,透着疲憊。
「對不起。」
第二天靳瀾沒去公司。
而是陪着我在酒吧裏待了一整天,晚上他朋友們帶着昨天砸東西的社會青年到了店裏。
靳瀾給我上完藥,慢條斯理地放下捲起手肘上的袖子。
伸手拿了個酒瓶,砸碎了。
然後遞給那人。
音調平靜但透着毋庸置疑的狠勁兒:
「進局子留案底還是酒瓶子。
「自己選。」
26
最後那人顫巍巍地在自己腿上劃了一個一樣的傷口。
靳瀾才同意他離開。
我:「你這麼扣人,不怕他鬧啊。」
靳瀾把我摟在懷裏,親吻我的發頂,掌心輕輕揉着我的小腿。
笑了聲:「他不敢。
「昨天傷你的監控還在我們手裏,要真鬧的話。
「我會送他進去找人教他做人。」
靳瀾沒有開玩笑。
他家裏,背景頗深。
父母經商。
兄弟姐妹個個海歸、留學、醫生、律師。
我倆家境差距很大,連結婚,都是偷偷領的證。
靳瀾已經快一年沒跟他父母聯繫過。
我焦慮,我當然不會理所當然地覺得我配得上他。
更多的時候。
我甚至懷疑靳瀾是不是選錯了人。
27
而我,有那麼一個骯髒的家庭。
連我自己都是碌碌無爲平庸之人。
靳瀾陪了我幾天,晚上他陪我坐在角落的吧檯裏。
看到沈祈。
他把菸頭摁滅在菸灰缸裏:「他那天在你休息室門口守到天亮。
「是喜歡你?」
我腿上傷口結痂,正癢得我抓耳撓腮的,沒好氣道:「黎秋不也喜歡你?
「怎麼,我還不能有個追求者了?」
越說越氣,我扭動着身體就想從他懷裏站起來,他手掌按着我小腹,不讓我動。
哧哧笑:「林柒柒,想勾搭別的男人?
「做夢。」
28
再後來就發生那件破事兒。
我看到黎秋熟門熟路地拿完快遞,又重新返回屋子。
而直到天黑,那屋子的門除了拿外賣打開過。
都沒有再出來過人。
我們才離婚一個月,他就這麼快接受別人了。
我形容不出來我心裏的感受。
只是覺得頭暈噁心得厲害。
接下來的兩三個月裏,我反胃,嘔吐,看到食物就泛酸水。
第三個月,朋友張蜜說我腰圍大了,去了醫院才知道。
我居然懷了一個人。
29
這事震驚得我幾天幾夜沒睡好。
B超單上的那粒小豆子。
是個孩子?
張蜜問我:「沈祈的?」
我不吱聲,還沉浸在我懷了一個人的事實中。
張蜜不知道事情,還在罵娘:「媽的,這狗男人這麼久不見人影,什麼玩意兒?」
我:「不怪他,我趕他走的。」
張蜜勸我:「打了吧,如果不打算跟沈祈在一起,你一個人沒法養孩子的。」
我頭疼得緊,翻了個身把自己埋進被子裏。
「再說吧。」
張蜜:「行吧,還好靳瀾夠意思,給你留了錢,留了房子。
「忙不過來記得找一個月嫂。」
我咳嗽了一聲:「這事兒別告訴靳瀾。
「我要臉。」
張蜜搖搖頭嘆氣,走了。
我摸着小腹處那一處幾乎察覺不出來的小凸起。
原本不喜歡孩子的我。
爲什麼會一點想打掉他的念頭都沒有呢?
這,真的太可怕了。
30
孕前期沒有一天是好好喫過一頓完整的飯的。
連喝水都吐。
張蜜來看我,看到我臉都瘦脫相了,指着我肚子罵了句:「小兔崽子你媽都辛苦成這樣了,能消停點不?」
神奇的事,第二天孕吐就減輕了不少。
像是真的聽懂了。
羊水破的那天。
我不疾不徐地換上成人尿褲,提上待產包,攔了輛車去醫院。
路上還有心情跟司機開玩笑。
司機:「看這肚子應該是兒子,姑娘你家人呢?」
我笑了下:「沒有家人。」
他嘆氣。
「一個人帶孩子很辛苦的……」
31
張蜜趕來後。
進待產室的時候我還衝她做鬼臉。
不到五分鐘,我的慘叫聲就響徹整個待產室。
又叫了幾分鐘就叫不出來了。
太疼了。
我疼得牙齒打顫,攥緊牀的圍欄,趕緊下一秒就能徒手碎鐵欄杆。
其他產婦老公溫柔的聲音傳過來:
「寶寶辛苦,要不要喫點巧克力保持體力?」
我想起我晚上都還沒來得及喫飯,小包裏也有兩包巧克力。
我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拿巧克力。
護士過來檢查開指情況,替我打開巧克力。
我咬了一口。
淚水奪眶而出。
護士拍拍我的肩膀:「要不讓你朋友進來?」
我搖頭:「不……用。」
我怕我這樣子,嚇着她。
張蜜今年剛結婚,正打算要孩子。
疼痛一波又一波地往上襲來。
絲毫不給人喘息的機會,疼得快意識模糊之際,我無意識地喊通手機撥電話。
給靳瀾的。
「您所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
他拉黑我,已經很久很久了。
32
坨坨長得很快。
從一個皺巴巴的奶娃很快就開始慢慢學會了走路。
突然有一天,坨坨生病了。
肝硬化。
我不知道那段時間我怎麼撐過來的,錢被騙得精光,連房子都沒了。
夜晚的兒科住院部。
我抱着坨坨,像孤魂野鬼一樣遊蕩在走廊裏。
我好睏啊。
好想好想從窗戶處一躍而下,然後好好睡一個完整的,香甜,長長的覺。
張蜜找其他朋友籌了些錢,我又去借了些網貸。
好歹是湊齊了手術的錢。
張蜜:「柒柒,找靳瀾吧。
「他肯定會借你錢的。」
他已經有新女朋友了,我找他,還不如死。
更何況,他會覺得這是別人的孩子,怎麼可能借我?
33
我的一部分肝成功移植給了坨坨。
他活下來了。
他像一個頑強的小草,一天一天茁壯成長着。
像我黑暗生命中,除靳瀾外唯一不多的光亮。
抑鬱的那段期間我會衝他生氣,衝他大喊大叫,甚至還會動手打他。
但我好愛他。
他的第一聲「媽媽」,讓我激動地錄下來想分享給所有人看。
可找了一圈。
能分享的人,竟然一個也找不到。
張蜜出國了。
我連朋友都沒剩幾個了。
那天有個朋友拉黑我,她拉黑我前還痛斥我,說我是現代女性的恥辱。
說孩子沒有爸爸,爲什麼要生孩子。
到現在甚至連一個穩定的住所都沒有。
她說我不覺得你這樣是對孩子好。
我說我知道錯了,但我不後悔。
如果不是因爲那場病,不是我病急亂投醫被人騙。
我跟坨坨其實現在應該能生活得很好的。
可是,沒有那麼多可是了。
我運氣不好。
34
而現在,我跟坨坨被帶回以前的屋子。
我跟靳瀾在沙發上坐到大半夜。
他喝了點酒。
但他的聲音既冷靜又充滿喟嘆:「你一個人,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攤了攤手,裝作若無其事。
「就這麼混唄,孩子挺好的。
「你也不用管這麼多了,因爲你沒資格。」
我故意激他。
靳瀾把酒杯放下。
拿出一沓文件來,再次以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要錢是嗎?
「開個價,我都給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
充滿了失望。
原來在他眼裏,我除了是一個隨隨便便能跟別人上牀,還是一個掉進錢眼裏的女人。
我輕笑。
「嗯。
「就,你全部身家的一半吧。」
靳瀾打了個電話,不到半個小時,祕書就送來了新的合同。
然後在財產贈予合同簽上了他自己的名字。
我拿着合同,滿意地笑了。
然後看着靳瀾。
「不過不好意思,兒子還是不能給你。」
35
我成功地激怒了靳瀾。
靳瀾摔門離去,離開前他同樣失望地看着我:「林柒柒,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是啊,我爲什麼會變成今天這樣?
因爲——
因爲我有孩子了呀。
年輕的時候被靳瀾寵得不知天高地厚。
離開了他,我還要帶着一個孩子。
我學着去快速成長,去護着他,還要照顧他的一日三餐和生活。
我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啊……
我逐漸學會抱着坨坨,能在菜市場裏跟那些商販舌燦蓮花地熟練砍價。
也能學着在五分鐘內一邊哄他一邊喫完一頓飯或是一碗滾燙的面。
原本睡覺雷打都不會醒的我,會在坨坨一個小小的翻身。
下意識地驚醒,替他蓋好被子。
我不再是那個做事一點也不顧及後果的林柒柒了。
我是一個連雪糕、連冰的東西都不會隨便讓孩子亂喫的媽媽了。
房間裏,坨坨咳嗽了一聲。
坨坨一到換季,就老犯支氣管,加上這幾天拉肚子。
我躡手躡腳地走進去,被子有點厚了。
坨坨頭上有汗,我替他解開了一點,他翻了個身。
又睡熟過去了。
我起身,手腳一陣發麻,差點兒站不住。
36
第二天。
我一整夜都沒睡,坨坨一睜眼被我的樣子嚇了一跳。
我知道他嚇了一跳,但是他沒說出來。
他扭頭看着窗戶,窗簾沒有拉嚴實,有一條窄窄的縫隙。
縫隙裏漏進來一抹陽光。
剛好對着我的臉。
我覺得曬得皮膚很疼,側了側頭。
坨坨跳下牀,咚咚咚跑過去把窗簾拉上了。
我問他:「想不想讓爸爸陪你去遊樂園?」
坨坨認真思考了一下。
「想讓爸爸媽媽陪我去遊樂場。」
坨坨見我猶豫,又問:
「媽媽,你爲什麼不想見爸爸?」
37
我爲什麼不想見他呢,因爲一個月前,靳瀾的母親來見過我。
她說,她要帶走坨坨。
原本我是準備同意的,那樣坨坨以後就是富二代了。
多好的事情!
可是靳瀾母親又說:「林柒柒,你們當初結婚就是瞞着我領的證。
「我原本就不喜歡你,還好你們離婚了。
「阿瀾下個月訂婚,孩子接過來先待在我家。
「等訂完婚我就會告訴阿瀾的。」
聽到這裏,我站起來,指着門叫她滾出去。
38
我傻啊,把坨坨送給後媽。
別的女人打我的娃怎麼辦?
靳瀾平日裏那麼忙,萬一疏忽了坨坨又怎麼辦?
他這麼忙,以前能忙到連我生日都忘記過。
那次過生日,他在跟公司的人開會。
甚至晚上我做的飯菜都涼了,他才醉醺醺地回家來。
黎秋跟他的朋友一起送他回來的。
靳瀾倒頭就睡,我忍着火氣替他整理身上的污漬。
第二天醒了。
他又是道歉又是買禮物。
還告訴我禮物其實是早準備好了。
昨天是真忙,被人灌了酒,纔沒來得及趕回來。
我把他的禮物推到一旁,說道:「我可以什麼都不計較,但是能不能別讓黎秋再出現在我面前?」
39
靳瀾看了我一會兒,最後淡聲道:「黎秋只是普通朋友。
「林柒柒,她爲什麼會成爲我們吵架的一個理由?」
我不說話了。
妒意和無力籠罩了全身。
晚上在酒吧裏借酒消愁,還遇到了黎秋。
黎秋跟幾個男性朋友一起的,她看到我走過來給我敬酒。
我就這麼看着她,不接也不喝。
黎秋笑了笑,把酒杯放下。
然後她突然貼過來低聲道:「你知道你哪裏配不上靳瀾嗎?
「從家世,才能,到學歷,你一樣都配不上。」
我冷道:「那又怎麼樣?
「靳瀾是我老公。」
黎秋又笑:「可靳瀾跟你在一起很累。
「你知道嗎?
「上午我跟靳瀾媽媽剛一起逛完街,她還送了我一個新款愛馬仕包。
「林柒柒,童話故事裏的公主當久了,遲早要面對現實。
「現實就是,你有一個到處欠賭債的老爸,還有個名聲不好的媽媽。」
她彷彿透過我的臉,看到了我靈魂深處最薄弱的地方。
「就算你不承認,但你這輩子都擺脫不了他們。」
40
林柒柒離開後。
那些深藏在記憶深處骯髒又黑暗的記憶全部湧現出來。
我媽每日帶回家不同的男人。
後來的繼父總是目光猥瑣地打量我……
我抓起她留下的酒一飲而盡。
然後就中招了。
黎秋那杯酒裏,放了能夠讓人醉得不省人事的東西。
在失去意識前。
我跌跌撞撞地朝舞臺上還在演出的沈祈走去。
那是我,僅能抓住的唯一的能信任的人。
偏偏第二天醒來,這個我信任的男生。
跟我躺在了一起。
一個原本不屬於我的錯,被硬生生地按在了我頭上。
我甚至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因爲,靳瀾也跟其他人在一起了。
41
而那個人,是我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黎秋。
很長一場時間,我厭惡自己,憎恨靳瀾。
我沒想到的是,黎秋的話。
一語成讖。
「媽媽,我肚子有點餓。」坨坨的聲音忽然將我從痛苦的回憶撈了出來,他用胖嘟嘟的手指替我抹了抹眼淚。
「媽媽,不要哭。
「老師說,哭多了身體會壞掉。」
他抱住我的脖子,輕輕拍我的後背。
「我不要媽媽身體壞掉。」
他又用手指拉着嘴角衝我做鬼臉。
那是我以前逗他笑經常做的。
我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坨坨,那爸爸媽媽今天一起陪你去逛遊樂場好不好?」
坨坨看了眼外面的天,猶疑道:「真的可以嗎?」
我捏他的肉臉蛋:「當然可以。」
我剛準備給靳瀾打電話。
就聽到身後的男聲:
「穿好衣服。
「出門。」
42
靳瀾連兒童安全座椅都準備好了。
看起來是真的打算接坨坨一起生活。
靳瀾全程沒怎麼說話,抿着脣。
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氣。
中途等紅燈的時候,我輕輕戳了他手背一下:「昨天的事情,我考慮了一下。
「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坨坨肯定需要磨合時間,我這幾天得陪着他。」
他嗯了聲。
「可以。
「要多久?」
「七天?」我掰着手指數了數,「哦不,減去今天,再等三天吧。」
靳瀾哼了聲:「可以。」
我近乎討好地笑了下:「是吧,也不會耽誤你訂婚。」
他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又生氣了。
嘖,小氣鬼。
43
下車時,我打了傘。
靳瀾瞥了眼頭頂,又看我一眼:「怕曬?
「怕就在車裏待着。」
我搖頭:「不用了。」
他覺得奇怪也是正常的。
畢竟,今天是陰天。
我陪坨坨玩了幾個項目後就覺得累到不行,然後指使靳瀾去陪他。
靳瀾開始還裝比:「我會玩這麼幼稚的東西?」
我推他一把:「你上去就不幼稚了,畢竟你是帥哥。」
靳瀾這麼一聽,也就沒意見了。
遠遠地,我看到他脣角勾了起來。
44
我看到坨坨玩得很開心,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
不,甚至比以往更多了些。
那種滿到快溢出來的快樂。
是爸爸帶給他的。
微風拂過我臉龐,鳥鳴入耳。
這一刻,彷彿時間靜止,永不輪迴。
我看着他們的樣子。
突然覺得心情安寧了許多。
行吧,跟着爸爸,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靳瀾對他好,別讓黎秋欺負他。
也是,可以的。
趁他們玩得高興,我悄悄躲了起來。
沒過一會兒,我看到坨坨,四處張望尋找我的蹤影。
他找不到,臉立刻變得煞白。
嘴張了張,小嘴一癟,哭了出來。
45
靳瀾也在環顧四周,還拿出手機來給我打電話。
坨坨哭得傷心,靳瀾打算先抱他回車上。
坨坨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媽……媽媽媽,爸爸……我要媽媽……」
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我忍不住了,拿着棉花糖小跑了過去。
坨坨看到我的瞬間,掙開靳瀾的手。
像一頭離羣的小羊,直直地撞進了我懷中。
坨坨哭得厲害,我摸了摸他的腦袋:「怎麼啦,小帥哥哭成這樣都不好看了。」
坨坨臉埋在我懷裏,在我身上蹭着眼淚鼻涕。
我舉起手裏的棉花糖:「噹噹噹當!看媽媽給你買了什麼!」
坨坨這才側過頭看棉花糖,雖然還抽泣得厲害,好歹注意力被轉移了不少。
靳瀾也站直了些,他吐了長氣。
我笑他:「怎麼樣?孩子不好帶吧?」
他點頭。
他扭了扭脖子,活動了一下手腕,側頭問我:「林柒柒。
「你剛纔去哪兒了?」
46
我裝着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不是去給他買棉花糖了麼?」
祕書牽着坨坨去上廁所。
靳瀾跟我坐在長椅上,他替我拿水,下意識地替我擰開蓋子遞過來。
我倆都愣了一下。
以前我倆在一起的時候,喝水的蓋子永遠是他開的。
蓋子是他擰的,包是他拿的。
靳瀾把我寵壞了,所以在分開後的好長一段時間裏我都不習慣。
我們倆,是怎麼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啊?
我開始絮絮叨叨:「你以後要記得。
「坨坨支氣管炎犯的時候別給他喫冰的,腸胃不好的時候熬點山楂水。
「還有,少給他喫甜的,每天記得給他刷牙……」
「這些,家庭醫生都知道。」他看了眼手錶,似乎不太想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我會給他找最好的家庭醫生、教師和家政阿姨。」
「可是,那代替不了你的關心。」我正色道,「靳瀾,在照顧坨坨的事情上,你得事無鉅細,事必躬親。」
他側頭看我:「又不是不讓你見坨坨了。
「你說這麼多幹什麼。」
我:「還有,每半年帶他做個身體檢查。
「他換過肝。」
靳瀾震驚的神色剛從眼睛裏泄出,坨坨回來了。
47
回去的時候,靳瀾沒有一起。
他有一個緊急會議要開。
祕書送我跟坨坨回去的。
祕書開車挺穩的,我又忍不住跟他聊了幾句。
可能開車太專注了,也可能太高冷了。
抑或是從別人口中瞭解到我是個討人厭的女人。
他沒怎麼搭理我。
坨坨拉了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