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裡,扶他檸檬茶的《縛耳來》系列堪稱現實向的進擊的巨人,扶他就是諌山創。
都把我刀成一片片的。
所以我寫了一篇心得,陪家人再聽一遍劇、看完了小說後,又來寫了第二篇。
寫上一篇的時候,我印象是還沒聽完全部,就是還沒聽到最令人傷心的結局部分,那會兒就已經心態繃不住了。
我回想了一下,這部劇讓我第一次狠狠流淚且印象深刻,是楚稼君內心想著「現在的我是許飛了」。
後來是在山路上,他情緒崩潰哭喊著「我為什麼要留在愛呀河啊」、「說你知道,求求你說你知道」。當時聽這段劇,我感受到濤天浪一般的絕望和哀傷情緒湧過來,現在覺得是梅梅這段的爆發,是他進入了角色,而角色的情緒感染了聽眾。那段在書裡是這樣描寫楚稼君的:
「是撕破黎明寂滅的野獸咆哮,是瘋子的尖叫,是孩子的哭。 」
「幾乎不像是人類能發出的嚎叫,那張陰柔的臉目眥欲裂,氣息血紅,就像是古代鬼故事的鬼變——披散的長發被血黏成一縷一縷貼在他的臉上身上,與所有的絕望、失望、崩潰、無助一起,湧向紀勇濤。 」
其實我後來一直在想,為什麼楚稼君明知道紀勇濤跟著去了上海是為了抓捕他,還是浩浩蕩蕩的找了一堆人去搶珠寶展。直到聽第二次時,我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
組人搶劫珠寶展也好、劫持校車也好,他只是用盡在他的世界可行的規則,試圖留下紀勇濤。他搞不懂,為什麼都和紀勇濤說「你要多少錢都給你,要什麼我都買給你,你跟我走好不好」,紀勇濤仍然不為所動。他想讓紀勇濤跟他走,哪怕是以殺毫不相干的人作為要脅也無所謂。
尋常人所處世界的規則他未曾接觸,也不曾理解,他覺得只是想要和紀勇濤一起回家而已,但他不知道他們的家自始就建立在虛無之上。
在那個年代,在那個環境,一個不探討犯罪產生原因,不檢討改善制度,只會歌頌光明,草率掩埋陰暗,簡單粗暴處理社會問題——唯一死刑——的社會。
但紀勇濤懂,從他知道他的「家人」是楚稼君後,他就知道他們的家無法存於現世。
他知道「跟著楚稼君走」這肯定不是楚稼君想要的生活,所以在受重傷、接受心理疏導後,心理醫師對他說「那他要的也和你一樣」,那一刻,他原先對楚稼君的憤怒與恨,瞬間都被悲傷掩蓋了。
而原先對楚稼君說的是「你要耍我到什麼時候」,那時的紀勇濤確實想殺了楚稼君,後來卻變成「想送楚稼君上路」。
紀勇濤在上海的巷弄裡對楚稼君說:
「最後這一路,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而這時候的紀勇濤,已經想要陪著楚稼君赴死。
讓我這麼覺得的原因是,紀勇濤已經多年不回老家,連過年都沒回去。他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傷疤,像楚稼君捅他的刀傷的傷,過去他應該也沒少遇過。那時候他沒有回家看母親,這次為什麼回家呢?
明明母親打過來和他閒聊是那麼生疏,前面的閒話家常都只是為了最後的「那個人打來家裡,他會不會對我們怎樣?」
因為他不久後要陪楚稼君赴死了,死前想要再看看母親,哪怕母親和他並不親,卻也是這世界上和他關係最深且唯一的親人。
想明白這件事後,我想到了魔道祖師裡藍湛的父親。還有《獨立電影人》裡,導演謝蘭生的第一部作品《生根》,為了女兒殺了全家,又殺了女兒後自殺的母親。
在那個世界,那時那刻的環境,紀勇濤面對的是割捨不下的楚稼君,他心痛楚稼君的一生,他理解楚稼君活成「鬼」是因為「很小的時候被外力強制排除到社會之外」,他比誰都不希望楚稼君死,但他也理解世人對楚稼君的不理解及恐懼,楚稼君繼續活著也無法獲得他想要的那個「愛呀河小區的生活」,如果不幸被其他人抓捕在案,面臨的恐怕是嚴刑拷打、折磨洩恨。
畢竟,李明哲可是近代入中國監獄的人,他怎麼敘述被捕到入獄的生活?他是怎麼的原因被捕?怎麼的被屈打成招?怎麼的被判有罪?怎麼的在獄中留下病根?
一個數千年來對待罪犯是那樣的國家,可想而知30年前的中國,恐怕仍是習慣對待罪犯像對待畜生一樣的社會,變態殺人魔楚稼君被捕後會被如何非人道對待呢?殊難想像。
楚稼君如果不是死在紀勇濤懷裡,他只會很慘烈的死去。
他們可是認為罪犯入獄就是接受報應,而不是認為入獄是讓罪犯重返社會的一個過程,他們想要的是把黑暗都聚攏到一處,埋起來就沒事,而不思考如何降低犯罪率,如何讓罪犯不至於一條路走到黑。他們不知道,刑罰越重,犯罪手段只會變得更殘忍,因為罪犯們知道被抓了也是死,罪犯為了活著,而死人不會說話,乾脆殺了一了百了。
楚稼君是紀勇濤寶貝的那個人,他多麼心疼這個沒有童年、過著鬼魂一樣生活的孩子,他也知道憑他一己之力,根本無法讓楚稼君好好活著,所以他決定陪著他一起去死,至少楚稼君在最後這一段路,是相對來說不那麼痛苦的過程。
我覺得,楚稼君最後也聽明白紀勇濤所說的「這個世界的規則」、「世界不是你想的那樣」。
楚稼君曾感受過「愛呀河小區的日子」,但縱使紀勇濤和他一起走,那樣的日子也不會再有,紀勇濤跟著他會過上他以前那樣的日子,他想做許飛,所以他說「你不想打黑工,許飛也不能打黑工」。
在原著裡,紀勇濤要楚稼君留兩顆子彈,他是對空鳴槍。但在廣播劇裡,好像是把彈夾取出,把子彈丟在草叢裡。
聽劇的時候,我最初以為,楚稼君在蘆葦叢裡說他不想死而奔跑一段,是他真的害怕、反悔了。但後來我覺得不是。
他只是想把紀勇濤帶離原本的位置,他要選一個確定只有他一個人赴死的地點,他一直都希望紀勇濤活得長長久久:
「然後,勇哥啊,我就走了。 然後,你就有個新家了。 」
甚至在其中一篇番外【紀勇濤】裡,在紀勇濤的幻想世界裡,「那人」明明這麼眷戀,卻請求紀勇濤不要想起他來:
「我舍不得你,如果有什么是我想带走的,那就是你。可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我要上路啦,我走到这里,我的路就走完了。」
而且我總有個腦洞。
楚稼君的魂魄後來跟著紀勇濤,從上海一路飄蕩著回到愛呀河小區。紀勇濤是他對這人間唯一的眷戀,是他與人間唯一的紐帶。他死了,卻捨不得紀勇濤。他守著紀勇濤,想再多看看紀勇濤一段時間,他本來以為讓紀勇濤殺了他,可以在人間作為英雄活著,有新的人生,但沒想到紀勇濤就這樣守著這個房子,留著唯二與他有關的物件——一張合照、一瓶刻意用可樂罐子不起眼地收藏著的骨灰,30年依靠那些「雞零狗碎的回憶」聊以慰藉。
看著這樣的紀勇濤,他很難過,所以他希望紀勇濤忘了他。
上次他哭著求紀勇濤是希望紀勇濤明白為什麼他要留下,這次他哭著求紀勇濤不要想起來他是誰。
寫到這邊我還是覺得有好多好多想說的,但一時半刻還是寫不完。
後來陪家人聽第二遍時,我勉強能分神把劇中使用的歌曲存下來。只能說,劇組值得獲得嘹亮的掌聲。這部劇,他們做得太好了。從直觀的背景圖片、影片、配樂,到一些原著沒有、但劇中添加的台詞(比如楚稼君那句嘶吼「你竟然想要殺我」)和情節遞進,甚至把作者四散在微博裡的番外做成小劇場⋯
這是我近十年來,接觸的BE作品,最精彩也後勁最大的。
令人最意難平的一對。
他們甚至都還沒明白,他們彼此,除了是兄弟、家人以外,為什麼能生死相許。那到底是怎麼樣的情感。他們所處的環境是那麼遙遠而封閉的年代,在一起的時光短暫到,根本來不及意識到,甚至發展到那樣的關係,就結束了。
許個願望,想要一個正經說說角色和故事設定的FT喔~如果還有更多的小劇場、花絮就更好了!
(縮圖轉載自廣播劇的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