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聽到她的名字時,是在大學的課堂上,
何方有點愣住。
她的名字跟那個人一樣。
但不同的是,方予善良大方,對他很好。
還有,方予是女生,而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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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時光總是燦爛,他跟方予都加入了同樣的
社團,喜歡同樣的作家,電影口味也類似,有
著同樣的夢想,就連回家的方向也是一樣的,
兩人常常在公車上天南地北的聊天,他隱約可
以感覺到方予的試探,但他都裝傻輕輕地閃避
了。
方予沒說什麼,依然維持著好友的關係,直到
大四那年,方予才開口。
他拒絕了方予,說自己身邊有人。
「怎麼可能?如果有我一定會知道啊。」方予
吃驚的問,畢竟她們兩個的關係那麼緊密,怎
麼可能……
「他的名字是方禹,大禹的禹,是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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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把靠窗的位置留給方予,那天他們還是
上了熟悉的公車,坐在熟悉的位置上,唯一不
同的是方予別過臉去,什麼都沒說。
透過窗戶的倒影,他看到方予的眼淚,一直到
下車之前,都沒有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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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畢業後,方予出國讀書。
但是她並沒有真正離開他的生活,無論去到哪
裡,方予始終保持與他的連繫,為他寄上明信
片。
他有時候會覺得,雖然他們沒有在一起,他好
像也隨著她一起走過許多城市,看到了她說的
極光與大雪,看到了別有風情的河流,看到小
販,看到孩童,看到她說的那一切。
唯獨方予自己,他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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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透過關係這面鏡子來注視自己,
何方想著,那我在注視的是什麼?
他知道自己是特別努力的,在關係上,但好像不
管他怎麼做,對方都只感覺到厭煩,多做總是多
錯,但如果什麼都不做,兩人會不會就愈來愈遠
?
「你不要以為你對我好,我就有責任要愛你!」
聽到這樣的話語時,何方覺得自己也碎成了一片
片,但更讓他覺得悲哀的是,他不懂為什麼就算
對方已經讓他這麼難堪了,他還是無法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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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身體裡長了不好的東西後,方予回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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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方常常來醫院探望方予。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過去的大學時光好
像怎麼樣都聊不夠似的,明明也才不過四年,
卻像是一輩子。
講完了之後,方予問了方禹的事。
何方猶豫了一會兒後,還是告訴了她。
快樂的,不快樂的,對方想分手的心情,他的
痛苦,十幾年的感情。
怎麼捨得?
「何方,這樣聽起來,我對你比較好呢。」方
予笑笑的說。
今天他們來醫院的花園散步,已是秋天,何方
坐在長椅上,方予撿拾著地上的落葉。
「方予,妳對我這麼好,我什麼都沒辦法給妳
……」何方有點慌亂的說:「我最多最多,就
是把妳當朋友,這樣可以嗎?」
「這就夠了。」方予嫣然一笑:「更何況,何
方,你早就給過我很棒的禮物了。」
「什麼禮物?」
「我光是想到我難過的時候有人會在乎,我就
覺得不孤單,像現在生病了,還有你來照顧我
……我也覺得很好。」
她坐在何方身邊,何方小心翼翼地幫她調整她
身上的被子,不讓她吹到風,調整完後,方予
靜靜地靠在他身上。
一點暖陽。
「何方,你給我最棒的禮物,是自由。」方予
說:「你的拒絕,讓我可以去做我想做的事。
」
「方予,沒有我,妳也可以做妳想做的事。」
她好像沒聽見似的,把他抓得更緊:「我去了
好遠的地方。」喃喃地說:「真的太遠了。我
看到了大雪,看到了極光,看到草原上的斑馬
……但無論我看到什麼,都會想到你。」
「何方,我有時候會覺得,也許我們註定會是
這樣的關係,不是戀人,只能是把彼此放在心
底的好朋友……」
「我真希望你也可以看見。」她說。
「好好休息吧。」何方輕拍她的肩膀。
因為是好朋友,因為都有著相似的心情,所以
何方明白她沒有說出口的那些話,明白她真正
希望他看見的,究竟是什麼。
他當然也很希望可以像方予一樣,自由自在的
遠走,但是當心裡掛念著誰的時候,又有誰可
以是真正自由的呢?
落葉落了一地,明明還勉強可以算是青春美好
的年紀,他的心境卻已然老去。
「何方,你是高塔上的公主啊,非得要很辛苦
,你才能相信那是愛。」
他想起方予從前說的話,笑著笑著,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