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是個老人,成天對人說他年輕時路過的沙漠。沙漠不是那種一望無際的黃土或荒蕪,鴉雀無聲的永夜,而是被風吹過深淺有致階梯似的痕跡,厄瓜多爾那裡的棕櫚樹或比人高的仙人掌,他說他沒看過綠洲,海市蜃樓倒是看過不少,畢竟只是路過嘛。
他說裡頭死的人很多,白骨和屍體或周旋的烏鴉是家常便飯,安生說這才是沙漠的味道,誰都有火葬場的體驗,熱辣辣的在背後。沙漠不是黃色的,沙漠是灰色的天和綠的仙人掌拼湊的。
我第一天認識他的時候,他說,我們只認識了一粒沙的時間,我猜可能沙漠里看不清時間吧,可能沙漠里的文化自成一格。今天下午他躺在他的小搖椅上不說那些荒蕪的熱鬧,他說我們認識的時日大抵是今天太陽的溫度,或者是那些日頭下腐爛的人的壽命,總之長的無法以分秒計。然後閉眼睡了個長長的午覺,越睡越長,他的沙漠走到盡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