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揮衣袖 》
受檢廠商米國哥來戲島共和國時所表現的人格面,並不吸引小香,但因為他有問必答又愛抬槓的個性,小香偶爾會跟他對話幾句。後來他在對話時顯得比較放鬆,像個大男孩,稍露不同於工作人的面向。而據大隻佬說她倆年紀相仿。有次,為了收集戲島共和國跟業主所簽的承租合約會否再續的情報,小香依長期不刻意觀察所得經驗,抓到機會去茶水間洗東西"待命",等待自己製造的巧遇。畢竟米國哥是小組幹部,可能會知道些什麼。
他有時會不戴口罩,所以後來小香有見到他客觀來說叫做帥的整張臉,那經驗成為小香印象中,第一個因為對方帥而產生一點點感覺的案例,畢竟她不是外貿協會成員,所以此事對她來說算新鮮。但即便如此,小香也不會增加看他的頻率,骨子裡仍是個愛看美女勝於帥哥的人。
除了那出於莫名的剎那好感,他沒有其它令小香喜歡的特質,一切只在於那可疑又該死的"感覺"。
雖說人究竟為何會陷入江湖實是無解,發現時已經入會。"江湖"這個源代碼就自動啟動身不由己的後續,老套卻又足以製造微妙新感覺。小香已學會接納它不特化它,就像大自然中總有各種風吹過,無可預料的微風輕撫或狂風颳臉。寫台語歌詞的人老早就知道了:「愛情就像一陣風,來無影啊去無蹤……。」這樣看起來似乎悲觀宿命又被動,但身在其中的人還是有很多選擇權。
這天,一如往常,只是無意間小香看到米國哥的同事在走廊上問他:「什麼時候要回去 ?」米國哥回:「後天早上的飛機。」然後他與同事過安檢出去小七混一下,再回來時,他同事走在前面先過金屬檢測門,小香把他的物品籃推至過門後的位置讓他取物,然後就站在原地不動,不走回去待命米國哥的入廠。他過安檢門時舉起雙手傻氣的說:「我沒有東西。(意指他沒有物品需要放進受檢籃)」,小香:「我知道。所以我沒有移動。」言畢露出招牌笑容。她就站在過門後的位置,看著他過門而來。
小香想起先前某次,身為管理者的米國哥,和他的老外上司在公共空間用英文對話,除了些人事管理與工作細節,小香只聽得懂米國哥說他想去維吉尼亞州。她私忖或許年後他就回美國的家了吧,很好奇像他們這樣的工作,妻小到底身在台灣還是美國。而關於他的這些背景,小香也都是聽聞而來。
再回頭看看這天的對話,後天早上的飛機,那明天還要來上下午兩點到晚上十點的班嗎?或許今天就是最後一天看到他,而那最後的對話因此寓言化。
他說他沒有東西;他來時不帶預期,離時也不帶衣袖,或許畫了雲彩在心上。她說她知道;她知道這陣風一陣子後不會再吹起。她說她所以沒有移動;她沒有隨風起舞、沒有研究這風、沒有結論。他舉起雙手;用心選擇人生事業上的安排。她微笑,笑納了這些。
小香開始學習以感覺為主,而不太在意外在發展。畢竟不管什麼風吹過,剩下的都是自己的感覺。到最後整個人生化為一縷感覺而非一縷青煙。是啦有發展成型的外相,例如結婚、離婚、上床、下床。但看圖說話在表達的也是感受。就算外在發展與內在感受變成雞生蛋蛋生雞的公案,握有感受的選擇權,對小香來說才是符合她這種懶人的高性價比選擇。因為要去達成外在的成果太難控制了;能因感受而滿足的話,就不太會真受外在變動影響。對江湖愛風的心安感受堅固,形式上如何相變又如何呢。
小香開心的抱著最後寓言的感受:他沒有東西,被吹往東又往西。她沒有動,外在沒有動,只真正在乎關於心動的一切感覺,而心跳表明心永遠在動。
江湖傳說不乏客棧或宮廟一類的場域,每個一時喜歡的對象好比偶像一樣供在心中的"宮廟"裡。不拜外在偶像的話,所有的一時喜歡很快就像廢棄宮廟,想起來時才又有靈有驗。心誠則靈的話,「誠」就是感受,「靈」就是外在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