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政壇MeToo潮，為什麼沖不垮賴清德，也浮不起侯友宜？

5月31日，一位民進黨前黨工的爆料，開啟台灣政壇的MeToo浪潮。

爆料人曾任職於民進黨婦女部，在遭遇人稱「綠營御用導演」、曾入圍金鐘獎的導演薛朝輝同車騷擾後，向時任婦女部主任許嘉恬求救，結果不僅未得到妥善協助，還被質疑「為何不叫出來」、「怎麼不跳車」，最後身心受創離開民進黨。此一爆料在網上廣傳，引發了輿情激憤，民進黨遂於6月1日召開記者會，承諾檢討中央通報機制、盡速提出處置報告，已任民進黨副祕書長的許嘉恬也宣布請辭。

然一天之後，民進黨再爆性騷吃案風波，涉案的勞動部政務次長機要秘書蔡沐霖請辭獲准，接著各式爆料遍地開花，包括組織部政務副主任林男固以深夜電話騷擾女黨工、青年部女工讀生被親綠媒體人騷擾但青年部不願協助、女黨工被綠營樁腳以信封戳胸卻遭立委吳思瑤攔阻報警、蔡沐霖強行十指緊扣女黨工等，內容相當駭人聽聞。此一浪潮最後擴及國民黨、文藝界、媒體圈，不少形象良好的名人皆因此跌下神壇，淪為私文敗類。

然而外界原本預期此次MeToo潮會重創賴清德選情，畢竟民進黨在前期承受了極大的負面輿情，應不可能再維持領先優勢。但從近期曝光的兩份民調來看，情況並非如此。

首先是6月14日發布的《菱傳媒》民調，其委託皮爾森數據負責執行，並由台大政治系張佑宗教授協助設計問卷，針對全台年滿20歲以上之網路人口，從2023年6月6日調查至2023年6月10日，共計5天，當中有效樣本為1萬2,030份，在95%信心水準下，抽樣誤差為正負0.89%以內。

調查結果顯示，在民進黨賴清德、民眾黨柯文哲與國民黨侯友宜三方會戰的情況下，賴清德拿下37.76%的支持度，柯文哲站穩第二、支持度31.29%，侯友宜殿後、支持度21.87%，另有6.19%選民尚未決定、2.89%的人表示都不支持或不會去投票。簡言之，賴清德目前暫時領先柯文哲6.47個百分點，柯文哲暫時領先侯友宜9.42個百分點。

而與《菱傳媒》的5月民調相較，可以發現三人的支持度排名並無變化，依舊是賴清德領先，柯文哲居次、侯友宜殿後，但賴清德的支持度比5月份略減1.46個百分點，侯友宜則是略增1.43個百分點，只有第二名的柯文哲支持度突然暴衝，上升9.55個百分點。

觀察此次民調的其他細項，MeToo對賴清德的選情不可謂毫無影響，因為在30歲到39歲族群中，賴清德足足流失6.79個百分點，20歲到29歲族群中，賴清德也流失4.8個百分點，MeToo顯然在相對重視性平議題的青年族群中，發揮一定作用。但儘管如此，青年族群也只占賴清德支持者的一部分，以此次民調結果來看，賴清德在60歲以上族群支持度42.18%最高，接著是40歲到49歲支持度40.5%居次，再來則是50歲到59歲支持度為38.6%。故儘管MeToo衝擊青年支持度，賴清德整體也僅是微幅下修1.46%，而未發生重挫。

且從《菱傳媒》的調查結果來看，賴清德流失的青年支持度並未反哺侯友宜選情，而是更多流向柯文哲。據此次民調，柯文哲支持度來到31.29%，與《菱傳媒》5月民調的21.74%支持度相比，成長了9.55個百分點，其中在20歲到29歲民眾的支持度，從5月的40.56%，來到6月的53.28%，飆升12.72個百分點；30歲到39歲民眾，支持度則從5月的33.24%，成長為6月的51.75%，漲幅逹18.51個百分點。

而另一份由《關鍵調查》在6月13日發布的民調亦有類似趨勢。有別於《菱傳媒》採網路民調，《關鍵調查》是以相對傳統的市內電話進行調查，對象為全台20縣市的20歲以上民眾，時間範圍是2023年6月6日至6月9日，有效樣本共1,076人，在95%的信心水準下，抽樣誤差在正負3%之內。

據其調查，針對2024年總統大選，在國民黨侯友宜、民進黨賴清德、民眾黨柯文哲三人中，賴清德以31.2%支持度居首，柯文哲以21.5%居次，侯友宜以17.9%殿後，另有29.4%無明確意見。相較於今年3月調查，賴清德支持度減少了7.8個百分點，侯友宜支持度減少7.6個百分點，柯文哲支持度則增加4.4個百分點。

其中，賴侯下跌、柯上升的趨勢，與《菱傳媒》的民調結果類似；而賴清德依舊高居第一、侯友宜落後的現實，也是兩家相同。

這一結果發生在MeToo風暴延燒後，自會衍生出兩個問題：賴清德為何受傷不重？侯友宜又為何沒有趁勢崛起？

首先關於賴清德，其之所以受傷不重，有三個原因可以解釋。第一，性平議題雖值得重視，但在政治現實上，往往只有城市中產、青年學生、知識分子才認為此事至關重要，進而改變自己的投票行為。如前所述，賴清德的支持群眾並非只有年輕人，高齡長輩也不少，其並非認同性騷擾，只是MeToo對其來說實在是相對遙遠的議題，要為此改變投票意向十分不易。

第二，賴清德本身並非性騷犯、也未主導吃案，且其擔任副總統前幾年，一直受到蔡英文的嚴格封印，既不能參與重要政治活動、在黨務上也同樣被束縛，若非2021年12月登場的「四大公投」，讓賴清德獲得全台宣講機會的曝光機會，其恐怕還要被迫沉寂一段時日。但也正因如此，如今的賴清德可謂「塞翁失馬」：過去的消沉，恰好讓其避開蔡英文執政下的諸多雷區，包括此前的疫苗採購爭議、黨內黑金疑雲、人稱「失智列車」的學倫問題，以及今日的性騷擾吃案風暴。

第三，賴清德處置性騷風暴大刀闊斧，「鐵面救黨」人設依舊堅挺。接任黨主席後，面對2022年民進黨地方選舉大敗的局面，其喊出改革口號，在學倫問題上說服前新竹市長林智堅放棄訴願、宣布撤案，避免論文抄襲風爆持續腐蝕民進黨支持群眾；在黑金問題上，賴清德修改民進黨《黨職人員選舉辦法》第9條條文修正案，刪除「10年條款」，不再允許更生人於出獄10年後參選黨公職，斬斷了中常委黃承國等具黑金、黑道前科者的黨內公職路。此次性騷風暴中，賴清德同樣喊出「不必以大局為重，該移送就移送」，被指控且曝光的涉案人，基本上也都已自行請辭或宣布退選。當然上述發展無法根除政壇性騷擾，但賴清德的快刀斬亂麻，至少在自身周遭劃出了防線，有效阻卻了「包庇」的輿論攻訐。

接著關於侯友宜，其之所以沒能在MeToo中崛起，有兩個原因可以解釋。第一，國民黨自己也跌下性平議題的道德制高點。藍營起初抨擊民進黨「慣性吃案」、「成為性騷溫床」，卻在自己也爆出性騷案後，出現了「嚴以律人、寬以待己」的現象：6月3日，國民黨立委傅崐萁被資深媒體人董成瑜爆料，前者曾在擔任縣長期間，於餐會上對其強抱強吻。對此，傅崐萁雖第一時間否認，但國民黨此後便無相關動作，即便侯友宜呼籲黨中央介入調查，結果仍是毫無聲響。

6月6日，國民黨立委陳雪生性騷民進黨立委范雲一案，遭法院二審駁回上訴，陳雪生須照一審判決，賠償范雲新台幣8萬元。然而面對外界質疑，國民黨始終拒絕撤銷對陳雪生的提名、不願令其退選，現任國民黨立委王鴻薇甚至強調：「我講的話，我負責」、「你說我雙標，那我也沒有辦法。」如此姿態，當然無法令外界信服，自然也就很難在MeToo中得分。

第二，則是因為出現其他足以蓋過MeToo的社會議題，那便是新北市的「幼兒園餵藥案」。其時間恰好自6月上旬開始發酵，據《菱傳媒》民調，侯友宜的39歲以下支持族群也嚴重流失，其中30歲到39歲女性選民對侯友宜的支持度已跌破10%，從5月份的14.78%跌到只剩7.91%，「媽媽們」的擔憂明顯不容小覷。

歸根結柢，在民進黨迅速滅火、國民黨拖泥帶水、新重大話題出現的背景下，這波MeToo的政治效應與此前許多人的預測不同：其不僅沒有成為民進黨的2024大選破口，還讓國民黨被自己射出的回力鏢擊中，尤其6月13日被控監督不力的前民進黨副秘林飛帆宣布退選後，輿論已開始湧向國民黨，質問「傅崐萁呢？陳雪生呢？」到頭來，「MeToo」成了「We do as well」，民進黨雖不能倖免，國民黨卻也沒有收割的本錢與資格。

原文發表網址:

2023.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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