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

長輩們看著形單影隻的小朋友,想到的總是希望父母替他/她找個伴; 在我的親身經歷中,似乎這個伴,更應證了為什麼兄弟姐妹在法律上不為直系血親的理由.

成長過程中,我第一次對法律的衝擊映像便是.....,明明是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讀書,卻並非直系親屬,而只是分系. 而這理由,在長大成人，各自成家後便有了答案. 似乎跟其價值觀和利害關係有關. 而這分裂過程,在人生的經歷中,歷歷在目卻也無能為力,似乎"旁“字就深深烙印在這家庭關係中,縱使曾經,他/她是你人生中最好的朋友,隨著時間流逝,卻也會是那位你最不想提起的一個人.

我有個弟弟,跟我相同成長在那不健全的家庭,沈浸在同個言語暴力和親情包袱下,卻有著與理性的我完全不同的處世態度,而對應的各自家庭關係也拉大了彼此的距離,想說卻再也開不了口.....

小時候,我們兄弟倆總是會一同偷偷溜出門,跟鄰居玩,投幣打快打旋風;我總是欺負我弟,不讓他跟著我,躲起來,嚇著他,甚至將鞭炮藏在糞便中,炸的我弟滿臉都是,以至於往後弟弟對衛生的相對堅持;那個時候,我不懂事,不了解那是我們兄弟們的美好時光. 但,相信我,美好往往在你大夢初醒之時,也在你不惑之年,那回憶早離你遠去.而當時的我,恨不得弟弟不存在,不停地惡作劇在我的童年處處上演. 於是,主動的我,和被動的我弟,在相同的家庭背景下,呈現的人格特質便完全不相同. 當父母在吵架時,我感受的是憤怒,而我弟感受的是恐懼和悲傷; 當家裡沒錢爸爸跟媽媽伸手要錢時,弟弟的想法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讓那炸彈歸零即可;而我卻看不起我爸,暗自發下宏願,絕對要認真讀書,獨立後不要成為我爸那般的男人. 於是乎兄弟倆在成長過程中,那個無話不談的年代,我常常很擔心我弟弟,這般溫柔的弟弟,有辦法成為一個茁壯的大樹,撐托著另一半,養育著下一代,負責且堅毅的往前行,不受父親的影響,成為一個獨立自主的好男人.

我弟非常聰明,從小到大,沒有看過他坐下來花超過兩個小時讀書,而國小國中卻成績似乎都還不錯;讓土法煉鋼的我好生嫉妒,也花更多時間在學習上.而到高中後,小時候定力的差距也漸漸呈現,弟弟無法專心致力於學習,大學考試上了私立學校的環境工程,而重考的目標也失敗了.我們倆的差距似乎從這時候開始拉大.

感性的弟弟,聲稱學習皆非他所愛,不在興趣內所以不專注,但在這社會中,任性跟天真只是讓你在立足之前會栽個大跟斗,而此時的我們,皆屬於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血氣年華. 理性的我突然驚覺這將會影響我弟的一生. 當你無法靜下心來看待自己的未來,當你選擇讓浪漫和感性幫你選擇前進的道路,那麼你等於講選擇權交給了骰子,無規劃的人生,好似看見我那令人厭惡的父親,走向相同的道路,萬劫不覆.

抑或是從小看見父親的影響,我弟在女人面前總是服軟,期望給予心靈的幸福大於物質的成就;作為哥哥的我,看著對方父母的鄙視和不樂見,讓心中的火熊熊燃燒卻無處可宣洩,很多話語,當說出來看似指責的同時,便失去了那意義.但我很心疼卻也無法理解.或許,在我弟內心的深處,極度害怕關係分裂卻也沒有嘗試突破原生家庭帶來的桎梏.

果不其然,婚姻也在半推半就下,毫無計畫的所謂“總是有方法的”鴕鳥思維中,我弟成家了.....,住在對方家奶奶的老家,那隱性的家庭地位,可想而知..... 而這話題,卻也成為另一個不可開啟的炸彈;而後,孩子出生了,同樣的邏輯,"總是有辦法養的....", 但這是個雙胞胎. 那老家,兩房一廳,塞著一家四口,可想而知那日子或許無法那麼愜意. 那我們的父母呢? 可想而知,便落在了我頭上. 那矛盾,和那不諒解,在兄弟各自有家庭後,裂痕便不斷擴大.

“老弟,我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人生的路徑總是有軌跡的,我常常看著你的軌跡讓我感到擔憂,因為那一一會實現....."

"那麼如果老哥你所說都會實現,人生還有什麼意義,不就是不知道明天如何,才顯得生命的驚奇嗎?"

"........." (灰犀牛代表的並不是生命的驚奇,而是已知卻刻意忽略的風險....)

對話便在這頻率不同下步入永久的沈默.....,手足從無話不談,到各自生活形同陌路,就好比彈指一瞬間. 你說關係是什麼? 關係是在頻率相同,成長路徑相同下,對話有共鳴中,才能夠存在的一種狀態. 我難過,但我只能在紙筆間抒發,或是跟自己的太太聊聊. 畢竟,成熟的決定往往伴隨著某種程度的狠心.

我弟妹,曾經因為我們給的禮物而感到負擔,希望斷絕禮尚往來;我妻子,臨盆之時,除了弟弟短暫的出現,妯娌似乎只是書本中的名詞,這關係只能默默的存在.

如今我四十有三,有房有車有存款,女兒可以選擇想去的學校,想學習的興趣,無依成為我的負擔,而我侄子女,三歲有餘,等著公托,發著文章寫著晚受教育的正當性.....,而我想全家出國便默默地在全家人不知情的狀況下出發,深怕打擊了父母跟弟弟的家庭; 這一切,資源的累積,階級的扭轉,都在當年的談話中我告訴過你. 努力脫離原生家庭的影響,走出幸福的人生,培養屬於你自己的家庭,給予當年父母無法給予的資源. 而不是,有如入贅般,失去自主權,又一段看得見的可能未來.

手足,如果是讓小朋友陪伴的藉口. 似乎在我的經驗中,那是另一段遺憾,而我並不打算讓我的女兒未來有這般遺憾及爭執.....

(ps. 我已經許久沒有聽到我父母,我弟的消息了; 或許隻身一人才是解決這原生桎梏的最終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