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水逆?莫名其妙穿了,莫名其妙殘了,還莫名其妙被整了,蕭緊束!你他媽給我等著,看我弄死你!
身殘志堅就是白宇辰此刻最完美的寫照。
說不出話,白宇辰只能不斷在心裡瘋狂謾罵。
黑馬放緩速度,總算是停了下來。
又是眼前一晃,下一秒蕭謹恕已然踏上灰白工整的石階,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實則內藏玄機。
石梯寬廣宏偉,沿著陡峭山壁直通山巔,遙遙望去宛若通往神界的天梯。
蕭謹恕肩上扛著人依然健步如飛,越登越高氣息卻是極穩,彷彿扛的不是人,是棉花。
媽的,你不是會瞬移嗎?怎麼不瞬了?
白宇辰仰頭胡亂看了一眼,立刻又將頭縮進蕭謹恕背後,腹誹戛然而止。
一雙手揪住蕭謹恕的衣服,心跳不斷加速,冷汗直流。
骨頭斷裂的脆響開始迴盪在白宇辰耳邊。
蕭謹恕的步伐剎那間變成慢動作,腳下踩著某種液體,濺起踏水聲,抬腳時還帶有黏膩的聲音。
可能是血,也可能是屍水,或者別的什麼,白宇辰緊閉著眼,不想去確認那液體究竟是什麼。
笑聲混雜著哭聲從下方逐漸逼近,白宇辰全身都在顫抖,牙關也止不住地打顫。
『辰辰....來....過來....』
『哈哈哈哈....看你過得不幸媽媽好開心。』
『媽媽的頭破了,你的先借媽媽用....』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
『我不是你媽,別叫我媽!』
『小畜生我要你生不如死!』
『辰辰....媽媽好痛....來救救媽媽....』
『白宇辰,別讓我再見到你....』
『是你,是你害死我的。』
『媽媽愛你....』
笑聲、輕訴、哭腔、咆哮,各種語氣環繞四周,音量大到耳膜生疼。
懼高症重疊PTSD,導致白宇辰只要從高處向下望,就會誘發劇烈的病症。
這種病就像惡夢,瞬間能將人拖進最不想回憶的深淵。
儘管他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可腦子裡還是只有無盡的恐懼,毫無抵抗能力。
如果白宇辰能選擇,他寧願這都不是幻覺,是白萱還陰魂不散地跟在他身邊。
當年他沒有跟著白萱跳樓,是他沒有勇氣死,是他不敢跳,是他怕了。
如果當時我也跳下去,也許就真的解脫了這句話,終究沒有實現,只不過是白宇辰的自我安慰罷了。
世上最複雜的莫過於人心,人類的情感也從來都不純粹。
也許世上最愛白萱的是他,同時最恨、最怨、最怕、最虧欠白萱的,也是他。
白宇辰嗚咽的哭聲使蕭謹恕身形一僵,滿臉錯愕地定格在石階半途。
此時階梯已走了四成有餘,不上不下。
雜亂的思緒飛過蕭謹恕眼中,明顯看得出煩躁和舉棋不定。
洩洪般的淚水浸濕三層布料,附著上蕭謹恕後背。
蕭謹恕劍眉緊蹙,趕緊蹲下要將人放下來。
可白宇辰卻死抓著他衣服不放手,蕭謹恕無奈,只好抓住他的腰,一把硬扯下來。
好在衣服沒破,但也亂得狼狽,前長後短不說,裏衣還比外衣長,後腰亂糟糟的膨出一包,搞得不倫不類。
眼下蕭謹恕也沒心思管身後,將人放在石階上,想著該怎麼安撫。
哪知道白宇辰連坐都坐不好,全身抖著瑟縮成一團,一直要向側面傾倒。
蕭謹恕只好圈住白宇辰的肩,摟著不讓他倒下。
「你怎了?」
白宇辰把頭埋在雙膝上,眼淚流個不停。
此時的他已經喪失神智,被困在自己創造的幻境中,難以自拔。
見白宇辰沒反應,蕭謹恕又急促地問了一句:「白雨辰?」
他是萬萬沒想到,突然興起的惡作劇,竟演變成這麼難以收拾的局面。
剛才還扯著嗓子亂吼,既沒打他,也沒罵他,怎麼就哭成淚人了?蕭謹恕實在不解。
偏偏蕭謹恕最不擅長的就是安慰人,對他來說哄人可比殺人難得多。
躊躇一陣,蕭謹恕倏地有了主意,將眼前這顆球抱在懷中,快步奔下階梯施展瞬移,閃著身影往毫無人煙的西北半山腰而去。
他決定讓白宇辰好好哭一場,哭夠了,哭累了,再帶回宗門。
蕭謹恕不想把事鬧大,哭完回去和哭著被帶回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況。
現在要是被人碰見白宇辰這副模樣,都會認為是他欺負弱小,無論理由是什麼,最終都是他蕭謹恕的錯。
他不是怕師尊懲罰,而是白靈閣真得罪不起,他都還沒摸清白宇辰的底細,說不準還得背上千古罪人的罵名。
於是乎,有了白宇辰被扔進山洞乾草堆中,蕭謹恕蹲身氣喘如牛的一幕。
梵天門祕學「無影」,施展時煉體瞬間加速,境界越高速度越快。
元嬰境以上施展此招,正面一刀割斷頸動脈,血還沒噴出來人已經離開,殺人無影不濺血,故而得名。
既是祕學,當然只有嫡傳弟子才有學習資格,在梵天門內,無影不只是身份象徵,也是比拼實力的招術。
無影雖強大,但最忌短時間內連續使用,內力消耗巨大,為倍數成長,5次以上雙倍,10次以上4倍,15次16倍,20次256倍,以此類推。
數學題,問:若單次內力消耗為15,使用20次加成倍數後,總內力消耗為何?
簡而言之,無影不適合用來趕路,快是很快,內力卻未必撐得到目的地。
那麼倒過來說,撐得越遠內力就越深厚,僅僅是差一步,底蘊便差了十萬八千里。
一路狂奔,蕭謹恕累得有些體虛,忍不住瞪了白宇辰一眼。
要不是這顆災星他又何至於此?
先是被無禮傲慢氣一波,再來哭溼衣裳弄得一團糟,接著內力見底累得半死。
蕭謹恕簡直要瘋,他不敢想回宗門後,還有多少糟心事在等著。
緩過這口氣,蕭謹恕又換回冰冷的面容。
他起身背對著白宇辰,解開腰帶一層層仔細整理衣服,再重新把腰帶繫好。
若論穿衣門道,那便是"千迴百轉,不勝其煩"。
不過更煩的還在後頭,災星主演:真 • 以淚洗面。
「不要....不要啊....媽....啊....」
耳鳴加上頭痛欲裂,白宇辰雙手掌心摀著耳朵,手指用力地摳著腦袋。
肢體扭曲的白萱,在他的腦海中一遍遍墜落地面。
一片血紅砸在純白的底色上,像是潑墨畫,鮮血四濺逐漸暈開,重複疊加。
白萱全身摔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還笑個不停。
「噁......」
過於血腥的場面,讓白宇辰一口吐了出來。
蕭謹恕回過頭,正好見到他吐得草堆上滿是穢物,心底湧起一股焦躁的情緒。
蕭謹恕幾步上前,蹲身拉開側倒捲縮的身軀,迅速點過幾個穴位,將他定住。
手心貼上白宇辰胸口,靈力迅速探進體內,仔細搜尋一遍。
骨齡18,根骨極佳卻沒有修煉過,從頭到腳都沒有一絲損傷。
沒有走火入魔,沒有經脈損傷,也沒有病灶,蕭謹恕不明白,眼前這人究竟發生什麼事,突然變成這樣?
被定身的白宇辰緊緊皺眉閉眼,臉上掛滿了淚,蕭謹恕看著自己的傑作,突然又覺得煩上加煩。
指尖飛速解開穴道,從後頸一揮手,將白宇辰給劈暈。
一張精緻的臉龐舒展開來,臉上的淚水、鼻水還有殘留的嘔吐物,反而更扎眼了。
「嘖!」
扯過白宇辰制服外套的衣擺,在他臉上一通粗暴亂抹後,嫌惡地隨手一扔,總算是抑制住了蕭謹恕的焦躁症。
原本乖戾無常的少年,此刻正安穩靜謐地躺著。
白晰的臉頰被擦得有些紅,纖長的睫毛還是溼的,粉嫩的唇瓣微微開著。
看著看著,蕭謹恕忽然萌生出:若是烏黑長髮,肯定極美。
但很快,美這個字就在他心裡劃了個大叉,因為白宇辰只要一睜眼,那與生俱來的氣質就會崩盤,活脫脫像個瘋孩子。
其中還有蕭謹恕最厭惡的,眼淚。
他是沐王府的嫡長子,從小就被教育不能哭,眼淚無法解決問題。
沐王曾對他說過:記住,戰場上軍心不可動搖,唯有勝,不枉犧牲,若敵軍挾持為父,殺!吾寧死,不苟活。
還有後院裡聽過無數次的抽泣聲,有母親的,小姨的,還有庶弟庶妹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可身在內宅大院裡,除了哭,誰也改變不了什麼。
於是他對哭的理解便是:軟弱、無能、蹉跎、多餘。
父親也有官場上的難,但他從未看父親哭過,將來子承父業,他也得撐起蕭家的天,所以他不會哭,也不能哭。
這個將人分為三六九等的封建社會裡,站得越高責任就越重。
肩扛宗族榮辱興衰,背負九族至親性命,是榮耀,也是磨難。
沒有經過千錘百鍊的鈍刃,如何殺得了人?沒有學會什麼是殺戮,又憑什麼守護重要的人?
不過是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依罷了。
想起了一些不愉快,蕭謹恕斂下沉重的目光,起身走到洞壁旁坐下。
盤膝閉眼,運轉內息練功,拋卻雜念的同時也等待災星清醒。
這一坐便是天黑。
一隻純白的靈蝶搧著微光翅膀,悄無聲息地闖進漆黑的洞內。
「恕兒。」 一段滄桑悠遠的嗓音赫然傳進意識之中。
蕭謹恕被嚇了一大跳,猛然睜開雙眼。
四周一片漆黑,只能看得見靈蝶身上微弱的光,此刻正停在他手背上。
是傳音,他不禁暗暗鬆了一口氣。
蕭謹恕給靈蝶輸入靈力,以意念與之對話。
「師父。」
「出了何事久久不歸?」
「一少年擅闖結界,自稱姓白。」
老者一聽,倏地沉默了許久才開口:「可有說事?」
「並無,此人毫無內力,全身無傷卻道有傷無法行走。」
另一頭又安靜了一陣,才又道:「將人請回宗內,貴賓禮待,無事勿擾。」
蕭謹恕早有猜測,若師父知曉此事,定會好生款待,但聽到貴賓兩字他心底還是沉了一下。
「......是。」
隨即手上的靈蝶像塵埃般,消散在空中,唯一的光源熄滅,洞中又回到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梵天門的待客之道與三六九等如出一轍,能夠坐上貴賓之位的,不是皇族血親,就是三大門派掌門,再不然就是富可敵國的揚州秦氏,各個都是一根手指能滅一座城的人物。
如今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毛頭小子上位,蕭謹恕就算再不平衡也只能忍,事關白靈閣,不得不慎之。
這片浩瀚的江土上,世代流傳著一首歌謠:聖女白氏,神使下凡,救人無數,慈悲為懷,大道天機,法眼神諭。
相傳數百年前並沒有白這個姓氏,某一年冬,大雨不止,俞江潰堤,一名白姓女子提前道破天機,挽救了十幾萬人性命。
百姓感恩,稱之為神女,眾籌集資要立神女像,拜神女廟,那女子卻道:「吾非神,且見天機爾,白靈閣與世隔絕,切莫高首。」
說完便在眾目睽睽下消失了,百姓驚嘆,深信她就是神使,於是取名為聖女。
此後只要白氏女子一出現,必有大事發生,救人越多,聖女之名就越被傳頌得神乎其神。
據說西北方霜月山頂,有一座雪白之塔,巨如山廣,高聳入雲,裡頭住著白氏一族,血脈秘術可預知天機,那就是白靈閣。
當時宗門貴族幾乎是傾巢而出,將霜月山翻了個底朝天,愣是找不出一個人來。
霜月山位處高地,常年風雪不止,光禿禿的山頭什麼都沒有,只有滿山遍野的白。
時至今日,霜月山仍有不少人慕名朝聖,想碰碰運氣一觀白靈閣模樣,縱然與聖女無緣也可觀景賞雪。
可笑的是,百姓越是歌頌愛戴,權貴越是揣測忌憚。
數百年不死,神出鬼沒的先知,若預知天機是真,那麼王朝覆滅、宗門傾倒,說不準都只在她一念之間。
這些人的手,誰也沒比誰乾淨,位列三大門派之首的梵天門,當然也不例外。
蕭謹恕從懷裡掏出一顆珠子,注入靈力,珠子就像燈泡一樣亮了起來,不適應強光的雙眸閉了一會兒,才又睜開。
雜草堆上的白宇辰還昏睡著,沒有絲毫挪動過的痕跡。
蕭謹恕走近,蹲在白宇辰身側,冷冷地看著他的臉,思慮猜忌著:白靈閣究竟為何派你前來?大禍將至?亦或是....白靈閣要滅了梵天門?你是棋子?殺招?倘若殺了你,能否博得一線生機?
思及此,蕭謹恕自嘲一笑,他忘了,聖女能預知未來,殺了白氏族人梵天門定將萬劫不復。
他的眼中閃過一瞬陰鷙。
蕭謹恕非常不喜歡這種被人掌控的感覺,彷彿被人踩在腳下,動彈不得。
自記事起,他就是個從來不會低頭的主。
有些人他可以崇拜尊敬,像見神明一樣仰望,但骨子裡的傲不容許他軟弱卑微,像奴才一樣低頭。
即便是他父親、皇帝或者師父,都不行。
他始終認為人若連傲氣都拋棄,終將成為他人腳下的墊腳石,一步退步步退,永遠低人一等。
聖女,哪怕你是神,也休想踩在我頭上。
蕭謹恕一把抓起白宇辰的手,拇指插進虎口,用力一掐,還在夢鄉的睡美人瞬間從草堆彈起,直接嚎出了聲。
「啊!啊!幹!你捏我幹嘛?!」白宇辰扯著手想甩開,蕭謹恕卻是死掐住不放手。
「放手!放手!」虎口又酸又痛又麻,白宇辰只覺得手真的要廢了。
我操你媽的死變態!虐待我你很爽是不是?
看著他暴跳如雷蕭謹恕心緒平穩了許多,這才鬆手,同時心底還在嘀咕:果然是個睜眼崩。
這....不就是您給整崩的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