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想出進入協會資料室調查黑線的方法,倒是最近喝酒先喝到對品酒有點心得。
今天在鞠之晴在店內站櫃,我也待在店內觀察。
沒客人的時候,我走到商品櫃前逛逛,看到一個杯身雕有錫葉藤的高腳杯,令我想起了協會,忍不住拿起來看看。
「先生你好,需要找什麼嗎?」鞠之晴笑容滿面的過來問道。
看她親切的模樣,我也順勢裝作客人說道:「我想找裝酒的杯子。」
「紅酒的話,您手上這款就相當合適。這是我們家的經典款,有兩種尺寸,有350ml和500ml的,能讓口感更溫潤,用來裝水也能增加口感。」
「那這個呢?」
我指著底座是錫製的玻璃杯。
「這是醒酒杯。前面這些小模型就是我們的錫座,您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款式安裝在酒杯底座,只要將酒倒入三到五分鐘,它可以去除酒中的苦辣雜味,不用攪拌就可以讓酒香更濃郁,喝起來更順口。咖啡和茶水也適用,如果要喝冰的,建議可以先將杯子放置冰箱冰鎮,滋味會更好喔。」
「不錯嘛,介紹得有模有樣的。可以試喝看看嗎?」
「當然可以。但是本店只提供茶水,酒類暫時沒有提供。」
我故意用一隻手指敲敲陳列櫃,裝出奧客的模樣:「你們這樣不行喔,賣酒杯怎麼可以不提供酒?這樣客人怎麼知道效果?」
鞠之晴恭敬的微微低頭說:「不好意思,本店不屬於餐飲業,因此沒辦法提供酒類。可以為您準備紅茶或是綠茶,一樣能夠凸顯錫座的效果。請問您需要哪種?」
我想著要喝什麼,突然看到一個長約40公分,寬5公分的剖半圓棒。
上頭有17個洞,左右各有五隻錫製小玩偶。左右方的玩偶長得一樣,差別在於右邊的玩偶穿冬裝,左邊穿著夏裝。
「你們有賣獨木棋啊?」我拿起一顆棋子瞧瞧。
「是的,全是純錫打造,橋的棋盤是手工使用黑胡桃木製作。」
獨木棋又稱酒棋、過河棋、南北棋。棋子皆只能前進,一般在三十回合內就分出勝負,因而以遊戲快速聞名。
香霍地區的酒館常會擺放這種棋子,目的形同酒拳,有時也用來調解酒館裡的紛爭。
「妳知道獨木棋的由來嗎?」我轉頭問她。
鞠之晴皺眉歪頭,像是被問到困難的題目。不過她很快恢復笑容。
「是石崁河之戰對嗎?」
我點點頭。
「段羅在北,香霍在南,中間隔著石崁河。當年左太軍從北方大舉攻進段羅,逼退白聯軍,白聯軍援軍則從南部進攻香霍,擊退在香霍的左太軍黨羽。雙方待援的殘軍在撤退途中從後方被追擊,沒有退路,最終在石崁河的獨木橋上狹路相逢,展開戰鬥,稱為石崁河之役。」
「是哪邊贏了呢?」
「兩方援軍到獨木橋時,橋上只有兩方士兵的屍體,沒有指揮官。據說民間在討論這件事時用了桌上的錫調味料罐來模擬,後來才衍生出獨木棋的遊戲。」
「原來如此。不過就結論來說,段羅最後也失守,白聯軍只保住了香霍,左太黨控制了全國,應該是白聯軍輸了吧?」
「不如說,正是因為還保住了香霍,才算是勝利。我們能在香霍的土地上隨便罵政治人物、自由選舉,也是白聯軍和左太黨主席蘇新雪談判,爭取到和平自治區的成果。」
「話是沒錯,不過如果當初白聯軍能早一點決定出手援助,就不至於淪陷到只剩香霍了。」
我將手上的旗子放回棋盤。
「香霍的地點四通八達,四周天然屏障少,難守易攻。白聯軍雖然守住位於樞紐又是最大面積的香霍地區,卻被迫簽下『六角協議』,解散在香霍的軍隊,同意左太黨的軍隊在周圍管理的六個衛星城市駐守。協議上說好聽是保護,講白一點就是看守。所有進出口貨物和出入境簽證也被無形中的間接控制,其實也是跛了腳的自由。」
「那為什麼還有那麼多移民趨之若鶩?這裡既有詩,左太黨又明擺著武力威脅,大家想跑都來不及了吧?」
我笑了笑。
「當然是因為錢。」
鞠之晴露出「果然啊」的失望表情。
「戰後左太黨承諾全力復興香霍地區,不僅降低香霍的關稅,重新建設也帶來龐大的工作機會。白聯的財團帶來了人力和技術,割據香霍的企業。其中最被搶著瓜分的就是半導體產業了。」
「啊,這裡我們系上課也有講到。」
鞠之晴哀怨的看著穿冬裝的白聯軍棋子。
棋盤兩方各有五枚棋子,分別是將帥、兵、砲兵、長槍兵、盾兵。開局時棋子輪流自由擺放,但不得超過中線格。可以投降或和局,殺死敵方的將帥,或我方的將帥先到對岸者贏。
這不僅僅是規則,也是民間普遍的猜測。
坊間有傳聞石崁河之役其實是左太軍和白聯軍合演的一場大戲。其實雙方將帥早就在分配好既得利益的前提下談和,但士兵們抱持榮譽而不從,雙方將帥才從背後開槍槍殺。有此一說有些士兵背後的彈孔是這麼來的,而不是因為逃跑。
就在我們聊著香霍歷史時,角落突然傳來一聲悶聲。
轉頭看,是那天和小湯一起整理倉庫的男同學。
他跌在地上,眼鏡歪了一邊。他身後的玻璃門擠著四、五個男學生,個個一副等看戲的模樣,看樣子八成剛剛就是他們把男同學推出來的。
鞠之晴趕緊過去扶他,但男同學不敢搭她的手,很快自己站起來。
「沒事、沒事,謝謝……」
「你還好嗎?他們為什麼推你?」
「沒事沒事,真的沒事。」
男同學緊張的推推眼鏡,往後看了一眼。那群人擠在門前比手畫腳,像是在催促他什麼。
「那個、我叫、莊、莊……」
男同學乾脆將自己的實習識別證舉到鞠之晴眼前,就像是躲在識別證後面。
「我從今天也在櫃檯實習,有、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請教妳嗎?」
鞠之晴看著識別證,露出親切笑容。
「當然可以,只是我懂得可能也不多。」
「那、這樣的話……」
擠在門後的男生們突然通通激動了起來。
到這裡我懂了。
這八成是什麼起鬨或懲罰遊戲。
我走過去想問這群學生,但他們馬上鳥獸散。
「可以跟妳加LINE嗎?這樣連絡比較方便……」莊同學幾乎是嘀嘀咕咕的說。
鞠之晴看了我一眼,像是在意我的看法,又像是在尋求幫助。但她沒有遲疑成失禮的猶豫,禮貌的露出笑容說:「那我給你電話號碼吧?LINE我不太常用。」
她拿出手機,請對方報號碼再打給對方。
我暗讚嘆她婉拒的高明,還有熟練的應對。可能常常有人跟她要聯絡方式吧?
他們用手機加電話的時候,鞠之晴身上有些虹線沾黏到莊同學身上。隨後莊同學的虹線有三分之二像是被染色般,緩緩變了色。
這個現象我從觀察保護計畫開始前就不時觀察到。
一般人雖然也會互相出現這種影響作用,但鞠之晴的程度特別過盛。
這代表不管她願不願意,都容易陷入情感較強烈或是複雜的人際關係。
我看著她的背影暗忖:比起黑線,她或許是更需要了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