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吃飯的時候朋友問說到底Fuji Rock有什麼好玩的?
真是一個難以用簡單幾句話回答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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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像Coachella那樣嗎?」問這問題的朋友長年住在美西。少時也曾是台北聽團小孩。
我沒有去過Coachella,倒是去過在同一個場地舉辦的老人音樂節Desert Trip。那是三天的節目,台上唱歌的是六七〇年代的經典樂團,而台下的參加者都是從那個時候活過來的老白男,記得我隔壁的阿北一邊抽著大麻,還一邊感嘆說:” Ah, it‘s good to be rich.“
Coachella的觀眾年齡比較低,社群上露出的都是袒胸露腹喝得醉醺醺的白人少男少女,大概和Fuji Rock的參加者差別甚大。
其實全世界可能很少能夠找到Fuji Rock這樣的音樂祭,我常想,即使是相同的主辦單位,到另一個國家,譬如說,台灣,找來相同的演出者,舉辦相同的活動,也無法提供給參加的人同樣的體驗。
除了越後湯澤群山環繞的會場環境之外,以日本國民為主的觀眾群,守規矩點滿的民族性,才是Fuji Rock真正難以複製的原因。
搖滾常常被與反叛、自由和不受拘束的生活方式聯繫在一起,喜歡搖滾音樂的人通常也脫略形跡。因此台灣音樂祭結束之後滿地垃圾和酒瓶的景象,常常就是新聞裡指責貶低年輕人缺乏公德心的證據,不過天知道,站在高處指手畫腳的人是能多有道德感。
Fuji Rock則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敘事。酒精和激情並不比其他音樂祭少,但是所有的參加者依然能保持一種默契和秩序。音樂祭裡產生的垃圾都被好好的分類,回收之後作為來年的手環材料;超過十萬人次的活動,流動廁所裡居然無論什麼時候去都有衛生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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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要參加Fuji Rock Festival ,比起其他城市型的音樂祭來說,門檻是很高的,即使對日本當地居民來說也是一樣。從東京前往活動舉辦的城市越後湯澤,扛著各種道具搭乘新幹線大概也要一小時。以一個外國人來說,找到鄰近會場的住宿更是難題。
當地民宿的經營者大多不諳外語,再加上訂房時往往會優先出租給上一季有入住的老客人,用翻譯軟體寫成的電子郵件通常都有落差,以前參加時即使託了懂日文的朋友打電話去預訂,搭飛機前往會場的路上,都還是提心吊膽不知道到了民宿門口會不會出差錯。
所以其實今年第一次參加雄獅腹肌團的感覺還蠻不錯,雖然我是Hand Carry派,想到要等大隊人馬的行李轉盤就一陣頭暈,但是不用煩惱住宿交通,真的出包了有人可以埋怨,把體力精神留給音樂是挺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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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旅行團的另一個優點則是可以認識人。
出發前很擔心自己是整個旅行團裡的年紀最大的那個,到機場櫃檯報到時才發現是多慮了,大概有許多和我一樣的中年人,選擇用最不需要頭腦的方式參戰。
旅行團裡還是有許多年輕人,我必須要非常小心地不要露出老人臭,並且趁機偷學一點年輕聽團仔的黑話。聊天的時候他們說起以前衝山海屯、衝覺醒、衝哪一個哪一個音樂祭如何開圈如何衝撞,我都不好意思說我參加過第一次的野台開唱。
第二天Alanis Morissette在綠舞台開唱時,我在台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隔天在民宿吃早餐的時候,他們說只知道她很經典,但是實在不熟。
Isn’t it Ironic?(而這也是老頭子笑話了)
不過,也有少年人跟我說說,他從來沒有聽過Foo Fighters,但是昨天晚上的Foo Fighters大概是他有生以來看過最棒的演唱會。
總會有那麼一天,整個音樂祭掛頭牌的那些藝人樂團名字,我會連聽都沒有聽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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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看見好多一個人參戰的身影。
從Day Dreaming(這是一個在好幾個山頭之外,要坐二十分鐘纜車才能到的舞台)回程時,纜車座位隔壁坐了一個單獨行動的日本女生,脖子上掛了充電式的風扇,沿途興高采烈地不斷和對面過來的車廂裡的乘客打招呼。
也遇到有一個獨行女生有買Fuji Rock Plus Pass,上了專用冷氣接駁車之後,向著我們微笑並舒服地嘆了一口氣。
喔對Fuji Rock Plus Pass是今年新推出的服務,多付一點錢(其實不是一點),就有冷氣接駁車,主舞臺的特留席,也不需要排隊買食物和紀念品。
特別買了人最多的第二天的Pass。有夠不搖滾,但是有夠舒服。
只能說,資本主義真是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啊!
愛與和平與日幣匯率的最高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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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來這是第四次參加Fuji Rock了
去年Fuji Rock是有線上直播的,彼時我剛從美國出差回來,直播的三天剛好都被關在防疫旅館,整個無縫接軌。
偷渡了一瓶威士忌進旅館,看著線上直播,一個人在房間裡醉醺醺的手舞足蹈。
去年滅火器有參戰,登上了富士音樂祭裡規模第二大的白舞台,在螢幕之前忍不住一個人在心裡頭呼喊台灣之光。稍晚在同一個舞台有個不認識的日本團叫做Your Song Is Good,之前從來沒留意過,看當年度演出名單的時候也沒發現。
音樂非常棒,是我最喜歡的那種,一堆人拿著樂器站在台上,快樂跳舞的SKA音樂。
他們唱到一半,後頭的大螢幕突然露出整團思い出野郎aチーム的照片,接著Your Song Is Good唱了他們的名曲〈楽しく暮らそう〉,這才想起來思い出野郎aチーム的主唱高橋一因為確診宣布沒有辦法演出的消息,原來Your Song Is Good這場是頂替他們演出的。
思い出野郎aチーム2018年的時候來過台北公館The Wall表演,兩三百人的空間擠得水泄不通,那天我原本是去看同場的Leo37+Soss,結果看完之後立刻成為思い出野郎aチーム的樂迷。成員有八個人,可沒有一個長得是能夠出道的樣子,主唱一把破鑼嗓子加上肥宅臉,實在沒有會受歡迎的特質。
大概因為這樣,在網路上追蹤他們的消息,運氣不是太好的樣子,,雖然音樂很棒但始終沒有爆紅,去年好不容易登上白舞台卻又因病無法演出。
錯過了幾次,今年終於在Fuji Rock見面了,沒想到樂團又擴編,從八個人增加成十一個,裡面甚至還有一名專門表演手語的。
在正午的太陽下聽著熟悉的魯蛇歌詞,台上台下都滿頭大汗
「
我的男友啊,
明明沒什麼才華還硬要玩樂團,
從喜好另類的人那裡得到掌聲,
就整個得意起來。
好不容易約會,結果去的是
tower records或者Disc Union,
明明房租都還沒繳,
卻能買CD和啤酒。
」
像是見到好久不見的老朋友,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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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UA又是唱Field of Heaven。去年她是以客座歌手身份參加每年例牌ROUTE 17 Rock’n’Roll ORCHESTRA的演出。
ROUTE 17 Rock’n’Roll ORCHESTRA是以苗場所在的國道十七號為名,召集了日本菁英樂手的超級樂團,每年只會在富士音樂祭演出。曾經來過台北Revolver演出過的,矮小的超級薩克斯風手梅津和時便是固定成員之一。
這個樂團每年都會找不同的歌手作為特別來賓,今年的特別來賓就有台灣人熟悉的土屋安娜和奧田民生。
今年UA穿得一身綠,上一次她也在Field Of Heaven開唱時是一身粉紅,我從不知道哪一個舞台趕到的時候已經剩下最後一首歌了,今年我還沒開唱我就守在台下了。
同樣還沒開唱我就守在台下的還有G. Love,那年Wilco和他分別在會場的兩端開唱,躊躇了許久終於選了Wilco。結束了之後看見張震嶽在臉書發文說他那時去看了G. Love,覺得是整個音樂祭最棒的時刻。
我在底下回文說我選擇去看了Wilco,阿嶽說他覺得下午看Wilco很解。
雖然一點也不後悔當時的選擇,但是這次看到G. Love覺得終於圓滿了什麼,雖然太太沒跟我去,她自己一個人去看了FKJ。
看音樂祭就是一連串錯過與遺憾,而像這樣的故事我可以一直寫到大家都覺得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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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今年太太一手張羅門票和旅行社,比起拖拖拉拉遲遲無法下決心的我來說,真是搖滾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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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寫這麼多我還是不知道怎麼回答朋友的問題,到底有什麼好玩的?
可是我知道自己每年都想去。
#雄獅腹肌團 #雄獅音樂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