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欲絕《無名氏敬上》發片專場2023/9/7

我整個人都好了。但我沒有要講今天的事，唯一有關聯的是我聽到一段口白，串流沒有的，我很喜歡，可惜沒有錄影，所以我不只買了專輯，還衝去家樂福找光碟機，硬是把那段口白留下來。

雖然這張專輯的故事讓人滿感動的，看我今天有沒有時間寫到那。

第一次接觸傷心欲絕這個團，是還在念研究所時，整天無所事事，連課也隨便上隨便修，作業隨便寫的時候。讀研究所這件事大概有七成是為了逃避社會，一方面覺得自己實在太沒用了，一方面在大學時的「運動傷害」實在太嚴重，讓我在大四時碰到了嚴重的失眠問題，也沒辦法打球了，所以研究所剛好拿來休養一下身體。

但我還是太廢了，盲目地投入一段感情，不明不白地失去，其實沒有太難過，更多的是委屈跟憤怒，最後那句分手的理由真的很機歪，氣到從木柵回家的路上連雨衣都不穿了，然後到處躺著，想我做錯什麼，為什麼我還沒畢業，我怎麼還在為了各種奇怪的事情蹲在臥龍街的路邊發呆。那時候還不流行什麼上進心，但那時候的我顯然是完全沒有用的年輕人。

可是我是台大碩士欸，偶爾會覺得自己還是有點什麼的吧，但馬上就覺得沒有。

然後看到有人推薦這個團的歌很適合邊抽菸邊聽。
所以我就在串流上隨便找了幾首，像是《一整個世代的宿醉》，聽起來就超像那天我喝到宿醉在床上趴一整天的樣子。

「美夢灌醉了上一個世代，我也只是激情地活在一場宿醉裡」

第一個感想是，這什麼死人歌，在唱什麼，編曲好亂，可是好catch，歌詞完全，直接敲到我內心深處對這個不公平的世界的憤怒跟無能為力，我不知道在這個世界裡我將會變成什麼樣的人？會是我討厭的樣子嗎？我喜歡的樣子是什麼？但那時候的我，只覺得我就是個沒用的垃圾。
很有趣的是，關於傷心欲絕的歌很爛，很難聽之類的自嘲往往來自他們自己，有樂迷忿忿不平，但我很喜歡主唱許正泰的這個解釋

難聽未必不能打動人心，然後，就算我們很難聽，但我覺得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我根本不在意我們難不難聽，因為我相信，在可能某個夜晚，在這世界上的某個角落，我們那麼難聽的歌，可以刺進某一個跟我們一樣多愁善感，並且沒有自信的人，然後給他一個勇氣。
所以我不想保證說我們會很好聽，我也不想保證說我們要去更大的場館，但我可以保證這世界上不會再出現第二個傷心欲絕。
（許正泰，2021/12/27，台北Legacy）

有人說草東是厭世代的代名詞，那時候剛好很流行一個臉書粉專，叫做政大厭世陣線，現在應該被資本主義鞭打得無法厭世了，或是已經沒有那種對社會的精準嘲諷。厭世曾幾何時是我們這個世代年輕人的代名詞，但長大之後的我們也不得不變成當初那樣討厭的自己吧？厭什麼世？
不然你明天跟老闆說Revolution is the only way out看看阿。

然後接下來是《破了洞的美夢》，

有沒有那麼一個晚上不停抽煙，終於是認不得自己。
要信哪個人都可以，謊言只要有邏輯，都是真理。
痛苦可能毫無意義，我也沒有成為更好的人。
這教人悲傷，但沒關係，我還等著。

在一個人生面臨重大悲傷（當然，是指相對而言）的時刻，我相信你也曾經瞎了眼一樣地去相信某個人或某個教條，來填補自己空虛的心靈，直到有天你發現自己被騙了，但你怎麼可能承認，你知道，你只能在內心痛苦，也說不出口。
所以傷心欲絕幫你說了，那種該死的沒人能懂的痛苦真的毫無意義，因為你傷害了自己，也任由別人傷害你。可你並不是有意為之，這才是更讓你無法從痛苦的泥淖中爬出來的原因。

有的人可能會說，裝睡的人叫不醒。是阿。畢竟夢裡舒服多了，至少沒有人會傷害你，我為什麼要醒來。這至少是場美夢，只是破了洞。

時間總會帶走悲傷
有些事我會記得 有些已經不再想起
不再想起

接著你會感到抱歉，為過去的自己抱歉，為你身邊的人抱歉，為你不應該負責的人事物瘋狂的抱歉，你辜負了自己，辜負了什麼你也不知道，但你就是想一直說對不起。是你不夠好，是你做錯了，當一切都歸給自己的時候，只要你願意改，這世界就會變得更美好，你就能讓身邊的人開心，你就有價值了，你找到存在的意義了。
所以你學會了討好，很敏感地辨認空氣，過度緊張與焦慮，一件事你要想好久好久，最後你發現當你想每個人都好的時候，就你最不好。

你給了很多人希望，但你的下一步絕望。

緩緩地喝下這口酒
終於吐出那句懺悔
頭髮染上你的味道
你會不會想起你曾經有多麼好
曾經有多麼好

你還記得你很好嗎，曾經好過的吧，回去看一下，好嗎？

忘了在哪看到這一個評論：「沒有一字提到台北，卻字字台北」，身為台北邊陲的三重人，好像可以理解什麼，但又有點不平，難道台北就是這樣的地方嗎：流浪、孤獨、自責，泯然於眾人間，歸於平凡，歸於沒人看得到的凌晨的民生東路，也許是最「高級」的台北了。
台北是一個連你在馬路上跳舞都不會有人多看你一眼的冷漠之地，每個人忙著在自己的生活與狹小的空間裡流浪，疏離是保護自己，也保護他人。在這個注定我們只能互相傷害的年代，最好的關係就是沒有關係。

碩一時巧遇高中同學，他問我怎麼會來社科院停車場，好像我來了一個不該來的地方一樣。我不喜歡標籤，可是我得努力給自己貼上很多標籤，用這些去交換誰的愛、誰的尊重。不要說你不相信真實的自己值得被愛，我自己也不相信，某個程度我只是在你身上看到一點點的我的影子吧。

所以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歌，從小在台北市補習，偌大的國中竟沒有人跟我同個補習班，每次意會到的瞬間總覺得跟別人活在不一樣的世界，沒有人可以講話，沒有人可以陪我上課，我只能下課後蹲在公車站前啃著隔壁麵包店買的麵包邊等公車，因為我沒有時間慢慢吃晚餐；高中時同學們都住在漂漂亮亮的社區，有穩定的經濟收入甚至是美滿的家庭，有厲害的英文成績，跟豐富的旅遊經驗，當他們驕傲的說著自己的生活時，我想的是我怎麼勉強湊進去聊天，好像我也是那麼一回事。

國中之後我爸媽就沒有載過我上下學跟補習，但高二時有一天走去捷運站路上看到親戚載著他兒子去兩站捷運站距離的學校，那個時候我啃著早餐，因為我還是沒時間慢慢在教室吃東西。

我直到27歲才硬扛著自己出國，晚了別人15年有吧，那種跟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覺，至今讓我還是很不喜歡去信義區跟東區，我覺得我不屬於那種地方。

沒有人發現，你還在緩慢地行走，
緩慢地工作，緩慢地活；

很多中南部的朋友會抱怨台北的天氣，台北的交通，台北的生活，我想說，你以為我們很喜歡嗎？這些問題不屬於台北，屬於這個世代對我們的折磨，跟我們對世界的無能為力，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啊。可是，

你根本就不討人喜歡，這不妨礙我想起你。

能怎麼辦。

有人說，傷心欲絕的許正泰跟劉暐的音樂有一點點差別，前者比較悲傷跟無力，後者則是滿滿的憤怒。在上面這些歌裡面，大部分是許正泰做的，我想也許是我已經沒有力氣憤怒了，早就已經坐在路邊看行人來來去去然後笑笑著揮揮手跟你打招呼而已。
我只是單純的希望有人能聽我說話，他的眼神要很專注，他要能問出讓我有興趣的問題，他可以讓我知道我說的話有人聽，那個當下我感受到的將會是滿滿的幸福，原來也有人會注意到我。

有人會聽我講沒用的知識，奇怪的笑話，莫名其妙的比喻，像是自由主義的自由並不是道德的判準，或是台灣的經濟發展是因為什麼原因，這些不知道對不對搞不好只是我自己想出來的說詞，我覺得這是我所能接收到的最大的幸福。
我其實不要求別的，連開刀我都能自己去手術室跟在急診留觀了，有什麼我做不到的呢？

我最喜歡的歌是《台北流浪指南》，但最刺痛我的是《你是不是我編出的一個謊？》

所以我不該賦予過去多餘的詩意
於是我開始沒有詩意地生活
於是我開始沒有詩意地囉唆
失去一段記憶無法換來一次平靜

我最怕的是我又自作多情，又搞不清楚狀況，又魯莽地害別人感到麻煩跟受傷了，我可以把一個關係該做的樣子跟該演的戲編排的非常順暢而且饒富意義，但那終究是我戴著面具演出來的結果，我只是想換一個有天你會聽我說話。
曾經有人好像這麼認真聽過，但他們都讓我在搞不清楚狀況的情況下閉上嘴巴，漸漸的我也不知道找誰說心裡這麼多話，那麼多的朋友們也不知道誰在乎這一切，我期待你在乎，但我知道你沒有，不管原因是什麼，我很習慣。

但我知道冬天就快要過去，過去之後妳會來探望我

所以我只能一直說服自己趕快度過一個又一個的冬天，不知道上次過生日是什麼時候的事，我希望大家不要想起來，我不想去回應那些讓人惶恐的祝賀。我依然坐在某個台北的街頭，等著誰看到我殘破不堪可是又意氣風發的樣子。

於是我們來到今天專場的主題，如果你能看到這邊，我覺得你滿了不起的，因為這篇幾乎沒有修飾沒有潤稿，就是國中生的日記而已。

搬家之後一直收到不知道是誰寄來的信，內容是一些日常生活的分享，但是另一個人搬家了，所以隱隱約約的聯繫變成喃喃自語，直到有天他發現這些徒勞無功，就不再有信來了。
多麼悲傷，對著空蕩蕩的房間自言自語，那個人已經接收不到你的訊息了，斷得乾乾淨淨，其實可以繼續維繫著什麼，只是最終他並不知道，就這樣吧。

就讓妳沉入回憶中
那一條深深河流
成為我的喃喃自語
一條深深河流

淡水河大概夠深，你沉入回憶中，但我選擇把一切拋到淤積的河道裡，才能埋葬這麼濃烈而且遺憾的感情。淡水河那麼臭，我也不會想再靠近吧。也許你不知道，也許你知道，你知道我所有弱點，所有我保護的一切都被你看穿，都被你打開，你可能並不是有意，你可能並不打算這麼做。我其實也不樂見這種情況，但他就是發生了，again，我無能為力。

妳知道我所有弱點
就幫我好好的保管
今天我會走入另一個陌生的街道
但我依然是妳尋找寧靜的地方

我終於聽到那段口白，關於我為什麼喜歡你：

^{對阿，沒有缺點的人？首先是，有人是沒有缺點的嗎？就算是有好了，我不知道欸，我覺得沒有人會喜歡沒有缺點的人，我覺得我之所以會喜歡一個人，就是因為他有很多缺點，或是很多弱點，然後那些缺點或是弱點被我看出來了，而且我還願意為了填補那些缺點，付出某部分的我自己。
我不知道欸，可能我會從這個裡面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是有一些意義的，你不覺得嗎？因為我覺得其實人的弱點都是很容易被看到的，可能你跟一個陌生人剛見面的時候，你就可以注意到這個人在意什麼，或是他害怕什麼。
嗯，我相信你也知道我說的弱點跟缺點，那到底是什麼讓你不用他們來傷害我，對啊？到底是為什麼呢？}

大概就是這樣。

然後關於人生的意義，嗎，雖然我現在不覺得人生存在意義：

_{然後我就遠遠看見你走過來啦，然後你就在我旁邊坐下，然後跟我說：我們再一起看著生活繼續滾動吧，你會把你的一半交給我，我也會把我的一半交給你，然後我們各自保留各自的一半，來讓自己感覺到活著，我覺得很公平阿。
然後我說，雖然總是有那些日子，我們都搞不定自己，也會有那些時候，我們都不知道這一切的意義在哪裡。我想說的是，可能這一切的最後可能就是沒有意義的，可能搞到最後我們才會發現，我們還是這麼孤獨。
但是有你在，這一切的重複，看起來就不那麼讓人無法忍受了。}

你終於平躺下來 像一張床單一樣坦白
你會不會想起我們還有話沒說完

那天跑去台南找炫，在沙崙車站意外發現傷心欲絕發了新歌，就是這首《像一張床單一樣坦白》，還發現他們竟然9/7要專場，那天已經8/20了，還好有買到票。我其實真的只是下去找他吃飯，順便晃晃，那天原本有一個很重要的行程是到安平海邊唱《安平之光》。

但我很開心後來發生的每件事。

然後我好喜歡這首歌，人要怎麼像床單一樣坦白，而且我那麼笨，那麼蠢，那麼可笑，我想的是也許你已經說完了，只是我還沒聽懂。

想要走出一段過去爬出一個陷阱
換了一個名字走到很久以後
失去快樂與哀愁只能不斷的路過
卻只學會出門得拉好拉鏈
跟著人們跨過日夜
這裡已沒人談起和解
我沒有意見

每個人都困在過去，也奮力地往前，我欣賞對生命有熱情，對自己有愛的人，可能是因為我渴望一些能量吧。

我終於平躺下來 就像你一樣坦白
才發現我們該說的早就已經說完

我想要在30歲組一個樂團上台表演，投稿文學獎出版一本小說，發一篇TSSCI，然後去義大利看聖母百花大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