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與織女

一年一度的七夕

因為古老的愛情故事，牛郎與織女。

男男女女紛紛在這個節日表露愛意，

但這個事實是…

千年以前，人魔神三界沒有明顯的區隔，天界的神仙常常下來凡間逗留。

織女就是其中之一。

她特別喜歡凡間的景色。

有一天她看上人間一片美麗的湖泊。

褪下羽衣的她在湖水裡悠游著，渾然不知背後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直盯視著

一個放牛的男人看著湖泊裡戲水的女子。

那美麗潔白的肌膚，窈窕的胴體絕不是凡人。

於是他偷偷把織女的羽衣藏了起來，拿走羽衣同時還不忘貪婪的聞著羽衣上的香味。

織女從湖泊起身之後發現羽衣消失不知如何是好。

沒了羽衣的她可是回不了天界的啊！

一個賊頭賊腦的男人這時從草叢中探出頭，不懷好意的笑著對她說：「妳想要這些漂亮衣服的話，就跟我回家。」

織女沒有其他辦法，失去羽衣的她與凡人並無兩樣。

牛郎隨便給了織女一件布衣，便將她跟老牛綁在一起牽了回家。

牛郎是個窮小子，家中只有一頭老牛，屋中雜亂不堪，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剩菜剩飯，蒼蠅蛆蟲四處橫生，織女見狀非常害怕，她害怕這個男人會將她囚禁在這裡。

夜裡，老牛對牛郎說：「天界的羽衣是不可多得的寶物，也是這些神仙的神力來源，尤其是織女的技術特別精湛，所織羽衣不留針線痕跡，絲毫縫隙也沒有，你把她留在身邊就可以大富大貴。」

聽了老牛的話，原本只是想一親芳澤的牛郎立時改變主意，他要把織女留下，當他的搖錢樹。

數年過去，織女在這幾年苦不堪言，牛郎逼他沒天沒夜的織布，織女用人間的工具所織出布匹雖不若天界羽衣那般天衣無縫，但總歸出自仙人之手，凡人穿在身上不僅顯得雍容華貴，甚至精氣神都得到了滿足。

織女替牛郎賺進了大把的銀幣，不過織女的待遇卻沒有得到改善，牛郎不止強迫她勞動，甚至也把她當成洩慾的工具，原本織女在天界是天帝寵愛的仙女，哪裡想過會淪落到被凡人囚禁的一天，終日以淚洗面。

織女想過要逃走，但沒有羽衣她根本回不了天界，她只能任牛郎宰割，仙人的體質十分神奇，不管牛郎如何凌虐，總是在太陽照射過後就會恢復，但還是一樣會疼痛，變態的牛郎就這樣日復一日的禁錮著織女，她不從就鞭打甚至以烙紅的鐵棍毆打，在這數年光陰中，織女誕下一對子女。

又不知過了多少年，織女已不再天天以淚洗面，她學會順從牛郎的話，替他織布，替他張羅三餐，打理家務，照顧小孩，小孩的身體不太好，她也會調製仙藥呵護他們，這些年來，在外人眼中他們就是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

終於到了七月七日這天，織女帶著子女跪著向牛郎乞求希望可以回天界一趟，「小孩子是人跟神生下來的，必須在十歲之前回來天界一趟，否則會夭折，你就算為了小孩好了，讓我帶他們回去吧…」織女眼中噙著淚水，神情哀戚的說著。

牛郎回想這些年來跟織女相處的種種，確實她如同人類妻子一般扶持自己，看著稚子長年因病消瘦的身軀，牛郎思忖著也許織女不再想逃跑了，便答應了。

就在織女穿上羽衣欲返回天界，這時老牛說話了：「牛郎！不可以讓她走啊，她走了就不會回來了，這女人是騙你的！」

老牛一席話讓牛郎驚覺自己可能上當，但織女已飛至半空，於是他抓起手邊釘耙要把織女打下，但釘耙卻不慎勾住男孩，釘耙插入男孩胸口登時鮮血直流，男孩疼得哇哇大哭，織女看牛郎仍不鬆手，只好忍痛拋下男孩，牛郎一看親兒從半空摔落也不予理會，只顧著朝織女破口大罵。

看著親兒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似是沒了氣息，織女心中悲憤但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她帶著小女兒持續飛昇，回頭一望在地上急得跳腳的牛郎，織女憤恨地咬著牙，雙眼因憤怒而脹紅，她朝牛郎大喊：「牛郎！你害我至此，我要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從那之後織女就未曾下凡，牛郎失去織女之後在不到一年間就將積蓄用罄，他又回到那個窮困潦倒，以放牛維生的牛郎。

一年過後，在七月六日的夜晚，夏夜的晚風潮濕悶熱，時間將近子時牛郎仍無法入眠，他隱約可以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似乎是有人在低語。

牛郎打開大門，外面一片黑暗，夜晚的天空漆黑的不尋常，看不見任何星光，像是被潑上墨水那般，是純然的黑色，這個夜晚寂靜無聲，沒有蟲鳴，只有風吹的呼聲，還有那若有似無的低語。

牛郎不敢在外逗留，他回到屋內關緊門窗，他想起一年前的那天，織女離開前兇狠的眼神，因憤怒而泛紅的雙眼，深怕是織女回來報復，牛郎躲在被窩裡，他希望自己能趕快睡著，醒來之後會發現什麼事都沒發生。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女人的低語愈趨清晰，窗外風聲呼嘯像是嬰兒的哭聲，風中似乎能隱約女人叫喊著「去死…去死…」

風聲愈大，那女人的聲音一字一句敲擊在牛郎腦中，彷彿女人就在他的腦中對他大喊，「去死！去死！」

牛郎止不住顫抖，冷汗已將他的布衣浸濕，慌亂的他六神無主，怎麼辦？怎麼辦？這一定是織女回來報仇了，怎麼辦？他該如何是好？

啊對！還有那頭靈性的老牛啊！牛郎想起過去老牛曾在許多關鍵時刻幫過自己，這次一定也沒問題。

就在牛郎準備前往牛棚，時間正式進入子時，霎時風聲停了，女人的聲音也沒了，牛郎周遭陷入一陣極端的寧靜，像是有人遮住他的耳朵，整個屋中他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心亂如麻的牛郎推開牛棚大門，撲鼻而來一陣難聞的腥臭味，老牛並不在牛棚，而目光盡處有隻黑色的生物背對著自己，那黑色的生物似乎蹲伏著，牛郎不明所以，他拿起除草用的鐮刀，小心翼翼的走向黑色生物，就在牛郎距離黑色生物兩三步的距離，他看清楚了，那黑色的生物看起來是隻巨大的烏鴉，通體黝黑的羽毛，時不時傳來詭異的嗚咽聲，就像是女人的哭泣聲。

就在牛郎來到黑鳥身後，黑鳥冷不防轉身，伴隨著黑鳥淒厲的叫喊，尖銳如哭泣般的叫聲劃破天際，牛郎此時看清楚了，黑鳥有著女人的臉孔，異常巨大凸出的雙眼布滿血絲，深邃如深淵般的瞳孔，凌亂黝黑的長髮，尖銳的鳥喙上滴著黑色黏稠的汁液，渾身佈滿黑色的羽毛，身上傳來黏膩的腥臭味，黑鳥張開翅膀怪叫一聲，牛郎被嚇的跌坐在地上，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怪物。

怪鳥瞪了一眼牛郎之後繼續低著頭啄食，順著怪鳥的動作，牛郎這才發現那頭老牛，老牛的頭顱上滿是窟窿，怪鳥正從這些窟窿中拉出一條條鮮紅色的腦髓，老牛巨大的身軀早已被支解成數塊散落在地上，方才牛郎太過驚嚇才沒發現，他所在牛棚早已是一片鮮紅，老牛的血肉四散在牛棚中，甚至腸子還掛在草堆上。

驚愕的牛郎還沒回過神，怪鳥仍啄食著老牛的頭顱，這時牛郎聞到一股清香，這股香味在充滿腥臭味的牛棚中特別突出，牛郎認得這個味道，這是織女羽衣的香味。

牛郎本能地想逃，就在他還沒轉身的時候，有什麼東西從背後刺穿了他的身體。

「啊！」牛郎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一隻潔白的手從他的胸膛破出，溫熱的鮮血噴湧了一地。

「我說過，生生世世不得好死，你不會那麼簡單就死。」

這個聲音是織女，他認得，是織女來復仇了。

「放…過…啊…」牛郎氣若游絲的說著。

「放過你？你當年可曾想過放過我！天帝可是特別准許我下凡來解決你。」

織女說著，一手抓著牛郎的心臟，牛郎這時可以清楚地感覺到織女的手正包覆著他那跳動的心臟，喉頭不斷湧出黏膩的鮮血，椎心的痛楚讓他希望可以這樣就死去。

「我說過，你沒有那麼簡單就死。」織女一抽手，牛郎感受到自己的心臟硬生生的從體內被拔出，沾黏的血管以及筋絡被扯斷，胸膛上只留下一個黑色的窟窿冒著鮮血，牛郎倒臥血泊中，但他竟然沒有死。

「你這個沒有心肝的人，不需要這種東西。」織女握著仍抽蓄的心臟，像是在牛郎前展示一般，她一個用力，徒手捏碎了心臟，將殘渣扔向一旁怪鳥，怪鳥眼睛一撇繼續低頭啄食著老牛的身軀。

「你看，連姑獲都不屑你的心。」

倒在地上牛郎感受到身體的血液正迅速流失，奇妙的是他完全不覺得有死亡的感覺，疼痛已經麻痺，他就像砧板上的魚肉，只能眼睜睜祈求自己的死亡。

「殺…了…我…」

「你不是很愛我織的衣服嗎？我讓你穿著他們，生死不離。」

織女語畢，一揮手，牛郎被吹飛至牆上無法動彈，牛郎此時才有辦法看清眼前人，織女，還是那個美若天仙的仙女，飄著清香素雅的羽衣，膚白勝雪，明明是絕美的容顏，現在卻是冷酷令人不寒而慄。

織女衣袖開始分解成一條條絲線，絲線全數自牛郎眼耳口鼻以及渾身毛孔鑽入體內，一條條絲線充斥著牛郎體內，牛郎此時連呼吸也無法，他的肺部被絲線包裹著，他能感受的這些絲線緩緩滑過他的喉嚨、內臟，他的大腦，刺穿他的雙眼，割斷他的腸子。

絲線將牛郎吊至半空懸在樑上，姑獲看著吊至半空的牛郎似乎頗為有趣，怪叫了兩聲。

絲線在牛郎體內慢慢緊縛，持續折磨著牛郎直到丑時。

「你不要忘了，牛郎，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織女一揮手，無數絲線從牛郎體內爆竄而出，就像一個由體內延展開的蜘蛛網，中間只剩一具血肉模糊的爛肉。

在天界，織女也被叫做蜘女，但在人間卻鮮少有人知道。

「哼。」

織女冷哼一聲之後，在夜色中乘著姑獲鳥消失在天際中。

在那之後，牛郎的魂魄不斷轉世，每每在十八歲七月七日前夕，他都可以聽到「去死…去死…」的低語，隨後在七月七日子時，織女都會乘著姑獲鳥以同樣的手法虐殺牛郎，若牛郎當世有子嗣，姑獲鳥就會先行將他的孩子吃掉，如同吃掉老牛那般，這則故事也在鄉里之間流傳，織女的復仇一直到後來著名的鍾馗問世才停止，在這千年間牛郎生生世世活不過十八歲。

在當時帝王之術不喜怪力亂神，流傳已久的牛郎織女傳說在朝廷的壓力下，漸漸改為愛情故事，織女呢喃著「去死、去死…」也取諧音化作「七夕」，織女乘著姑獲鳥的形象也改為喜鵲搭橋，原先七夕復仇的故事搖身一變成為浪漫的愛情經典。

有誰能想到，流傳在鄉里間的奇聞怪談才是血淋淋的真相，而記載於史書上的卻是欲蓋彌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