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窺(6)~「偷窺者死」

「曠職兩天，說是生病，結果到他家一看，就看見他龜縮在床底下，全身發抖。」

當展青狐接到雷叔電話，趕到醫院的急診室時，護士正準備為小趙施打鎮靜劑，雷叔和局裡兩位同事則站在病床旁，看見展青狐到來，雷叔搖了搖頭。

「你也覺得有人在偷窺你？」展青狐向小趙問道。

「青狐，對不起，雖然我知道那明明是幻覺，可是那種感覺真的太真實了。」小趙看見展青狐在他的床邊，伸出手與他互握，展青狐看見小趙疲憊蒼白的神情，安慰著說道：「別把那些幻覺當真，你所感覺到的都是不存在的，好好睡一覺，你的症狀還輕，好好治療，自然會痊癒的。」

小趙點了點頭，努力地撐起嘴角，苦笑道：「不瞞你說，我現在就感覺到有個怪人在急診室門口那兒看著我，要不是你們都在這兒，而且我也知道這是幻覺，不然我想我真的會發瘋。」

展青狐不由自主地，朝著門口外頭望去，當然，什麼怪人也沒有。

小趙被注射鎮靜劑後，很快就昏睡過去。

「這菜鳥就是不聽我的話，從那批盜版光碟裡摸了幾張回去看。」雷叔用手機向局長報告後，轉頭向展青狐說道。

展青狐正打算開口詢問，雷叔立刻點頭說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麼，沒錯，我們找到線索了。」

說罷，他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光碟片，又是熟悉的英文單字：「Peeping Tom」。

展青狐接過一看，光碟完好如初，說道：「這回我們可以有所進展了。」

此時黃羽、聶警官與一位中年男子來到醫院，黃羽先行介紹，原來那位中年男子並不是警官，而是某醫學院的精神醫學教授，是黃羽請他到醫院協助治療小趙的病情。

雷叔對黃羽表示感謝，此時聶警官接過展青狐手上的光碟，用心地看著，黃羽向展青狐說道：「這光碟我們也有了，也是早上剛拿到。」

「是對方寄送過來的？」展青狐問道，黃羽卻是搖頭。

「還記得我們為什麼成立這個小組嗎？」

「記得，不就是一位高官的兒子也……莫非……」

「沒錯，剛才我親自到他住所，也找到了一樣的光碟片。」黃羽從聶警官的隨身資料袋裡，拿出七張上頭一樣寫著「Peeping Tom」的光碟片。

「這……這光碟片到底是怎麼讓這些人發瘋呢？」雷叔頻頻低聲說著「不可思議」，

展青狐立即問道：「你們打算怎麼做？」

黃羽轉頭望著聶警官，不多話的他輕咳一聲，說道：「我們懷疑這光碟內容有催眠的作用，而且可能有電腦病毒，所以要回組裡用專門的電腦解開。」

「那我們現在就去看看。」展青狐說道，向聶警官拿回那張光碟片，雷叔搖了搖頭，說道：「你跟黃警官去吧！我去找那兩個小混混，問清楚光碟的來歷。」「借一步說話。」黃羽將展青狐拉過一旁。

「青狐…..」黃羽第一次直呼展青狐的名字，讓他有些驚訝，黃羽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說道：「實在很謝謝你這段時間的幫忙，如果不是你，我們可能不會發覺這些案子與光碟，不過……」

展青狐楞了一會兒，看見黃羽為難的神色，展青狐頓時明白她的意思，隨即哈哈兩聲，笑道：「妳要我們退出偵辦嗎？。」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黃羽問道。

「用猜也猜得到，」展青狐苦笑說道：「不然我跟王警官交手，妳不可能都不問候我一聲。」

黃羽低頭不語，展青狐看著她為難的表情，問道：「不過，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不能讓我跟雷叔參加你們的偵察呢？」

「不為什麼，」黃羽嘆氣地說道：「其實……這件事實在太過聳動，這位高官身繫本次地方選舉勝敗的重責大任，他不希望因為這件事影響了選情，而且假設跟這些偷拍光碟有關，如果被媒體知道，那更是臉上無光，所以王重山警官向他說出了你與雷叔加入我們偵察的事情，這位高官勃然大怒，把我的直屬長官痛罵一頓，而且……」

黃羽神色猶疑地看了看展青狐，嘆了口氣，「反正，謝謝你的幫忙，有了線索，這件事我們一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展青狐對黃羽方才的眼神有些疑惑，「跟我有關？因為我修理了那位王先生？」

「你別多想，還有，在我們解開這片光碟的秘密前，你千萬別試圖看這片光碟，我不希望……」

「我還沒笨到這個程度。」展青狐有些氣惱地轉頭離去，雷叔問起何時要去，展青狐知道雷叔的暴躁脾氣，只得敷衍幾句，黃羽靠近，展青狐也不再理會她，獨自走近小趙床邊，看著沈睡的小趙。

黃羽沒多說什麼，只是低頭嘆了口氣，隨即與聶警官一起離去，那位教授則留在醫院瞭解小趙的病情，雷叔想立即去找那兩個被逮的小混混，展青狐看了看手中的光碟，黃羽沒有將這片光碟帶走，其實也說明了，她其實並不想徹底將他排除在偵察的範圍之外，因為信任他，所以才留下這片光碟給他。

問題是，即使希望封鎖消息，也不必刻意排擠他與雷叔的協助偵察，方才黃羽的欲言又止的眼神，讓展青狐十分疑惑。

兩人搭車回到警局的路上，突然間，展青狐想起了一件事情。

會不會是因為父親的因素，才使黃羽如此為難？

「雷叔，你聽說過『荊門企業』嗎？」

雷叔陡然一震，「誰跟你說的？」

「這是個黑道組織？」展青狐追問道，雷叔先是沈默不語，後來才說了句：「我不知道，不過……唉！展大哥不希望你碰這些黑道仇殺的東西，這些事說了對你不好。」

「是對我不好，還是對我老爸不好？」 雷叔一愣，展青狐望著前方，低聲說道：「黃羽說，老爸原來是可以坐上她那個位置，是因為荊門企業的關係，才讓老爸被排擠，就算破了許多大案，官職卻怎樣也升遷不上去。」

「別聽那些人胡說八道！」雷叔怒道：「是那些王八蛋嫉妒展大哥的才華與功勞，故意造謠！」

展青狐笑了笑，看見雷叔臉紅脖子粗的模樣，展青狐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謝之意，雷叔只是輕輕嘆了口氣，點了根煙，悠悠地吐了口煙圈。

「這荊門企業聽起來像是個公司，其實是個很神秘的組織，警方對他們都一無所知，只是逮到幾個幫派核心人物時，從他們嘴裡套出來的，這個跨國組織其實是幾名職業殺手組成的團體，聽說他們只接受全世界黑道幫派的委託，而且有個規矩，就是絕不殺小孩、普通百姓，也不殺警察或官員，避免麻煩。」

「他們在國內也有犯案嗎？」

「有幾件黑道老大的案子聽說是他們做的，展大哥以前承辦過其中兩個案子，不過對方太厲害了，光明正大殺了人，卻一點都沒留下蛛絲馬跡，所以都變成懸案。有人就惡意造謠，說展大哥每件案子都能破，唯獨這兩個案子遲遲破不了，而且還莫名其妙地主動申請退出偵察，一定跟荊門企業的人有干係，這些混蛋！提到就有氣！。」

雷叔將車停在警局前，轉頭向展青狐說道：「相信你爸，你爸不只是全國，更是全世界最優秀的警探，你要以你爸為榮，別信那些小人胡說八道。」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爸，而且，」展青狐眼神堅定地說道：「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替我爸，把荊門企業一網打盡。」

雷叔哈哈大笑，滿意地拍著展青狐的肩膀，兩人約定明日一早，一同去查訪那兩個販賣盜版光碟的年輕人。

展青狐回到家裡，看著手上的光碟，儘管心裡好奇，仍未敢貿然觀看光碟的內容，將光碟收好，吃過老周準備的晚餐，躺在床上，仔細回想著這件案子的種種線索，也思索著雷叔的話，不知不覺，便沈沈睡去。

半夢半醒間被一通電話叫醒，展青狐先看了看錶，清晨五點半，誰會這個時間打來？

「喂？」

「把你吵醒了？」

話筒那方傳來黃羽的聲音，展青狐頓時清醒，黃羽說道：「抱歉，剛剛才下班，跟你說兩件消息，一好一壞。」

「我被授權能聽了嗎？」展青狐冷冷地說道。

「能了，」黃羽笑說：「剛才我跟長官報告過了，他們知道你在這件案子上的努力，只要你能保密，上級特別准許了，讓你加入我們偵察的行列。」

「謝謝妳。」展青狐說道：「妳只簡單用了『報告』兩個字，不過我猜，妳一定是用妳的官位前途保了我吧？」

「官位前途，對我而言沒什麼。」黃羽淡淡地說道。

「好吧，這勉強算是個好消息，那壞消息呢？王警官接組長啦？」

「你這麼討厭他啊？」黃羽苦笑兩聲，說道：「壞消息是，我們熬了一晚，壞了三部電腦，卻沒辦法解開光碟的秘密，倒是看了一晚噁心的偷拍影片。」

「壞了三部電腦？」展青狐說道：「這麼厲害？」

「休息幾個小時，早上九點要再試一次，有聶警官在病毒公司任職的工程師同學要來幫忙，你要不要來看看？」

「好，不過，妳…..你們沒事吧？」展青狐問道，黃羽瞭解他話中的意思，笑說：「還好，我現在還不覺得有人在窗外偷看我。」

展青狐笑了笑，掛上電話，坐立難安地等到了八點半，才跟雷叔通了電話，告知早上要前去瞭解光碟的內容，要雷叔等他回來再一同前去查訪那兩個年輕人。

雷叔答應一聲，展青狐便駕車快速地穿越車陣，抵達了黃羽辦公的警政大樓，黃羽也正巧到達，臉上絲毫不見倦容。

「妳是吃了興奮劑嗎？」

「辦起案子，我一向都很興奮。」

展青狐與黃羽相視一笑，兩人一同走入大樓，來到辦公室，聶警官與其他特別小組的警官全員到齊，都是展青狐第一次在警局裡見過的，當然，包括王重山警官在內，他冷冷地看了展青狐一眼，倒是展青狐微笑地向他打了聲招呼。

不過還有兩個戴著，和他相同顏色識別牌的一對男女，男的坐在一部桌上型電腦前，女的則注視著眼前的筆記型電腦，兩台電腦用許多線路連結著，所有人則圍著這兩部電腦，仔細地觀看著。

黃羽說，這兩位是聶警官的博士班同學，分別任職兩個世界頂尖的病毒軟體公司，擔任病毒分析的工作。

黃羽簡單地述說他們昨晚所見，原來聶警官發現，這幾片光碟從表面上似乎滿載了整個空間，但光碟品牌上明明寫著可燒錄700MB，可存檔約八十分鐘的影片檔案，然而用一般的檔案查詢系統，卻只查詢到175MB，約二十分鐘的偷拍影片，其他檔案卻完全無法從電腦檔案顯示出來。

更離奇的是，當影片進行播放時，也並非由電腦內原先所有的影片播放程式所播放，卻是出現一個從未見過的播放視窗，畫面會置於螢幕正中央，約佔螢幕二分之一的面積，這七張光碟的影片內容，都是在賓館偷拍情侶歡愛的畫面。

「而當聶警官嘗試破解光碟的程式，或是鎖定影片畫面時，卻發現中了不知名的病毒，畫面一黑，出現『偷窺者死』四個血字後，便將電腦所有資料、包括開機區、系統區的檔案殺得一乾二淨，連硬碟也損毀。」

「偷窺者死？」展青狐問道：「那麼，對方也是電腦高手？」

「聶警官忙了一晚，結論是，對方是個功力超強的電腦天才。」

展青狐沒多問，專心細看著電腦螢幕的畫面，黃羽則獨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沈思。

畫面上是一對年輕男女偷情的過程，色彩有些失真，想來是偷拍的攝影機器並不是太高級，背景聲音除了兩人的呻吟，還有電視機傳來的節目吵雜聲音。

「可以鎖定嗎？」那位男工程師注視著電腦螢幕說道，另一位操作筆記型電腦的女工程師，卻訝異的說道：「怎麼會鎖定不住？」

「進了你們的『沙盒』，竟然還做得了怪？」聶警官在一旁說道，那位男工程師說道：「太厲害了，我們用程式鎖定它的發作範圍，它竟然還能執行。」

他們彼此之間用了許多專業的電腦術語，在場的人，包括展青狐在內都聽不懂，但肯定的是，集合這些高手之力，仍解不開光碟的秘密，對方電腦造詣之高，心思之縝密，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展青狐回頭看著黃羽，黃羽苦笑著搖搖頭，說道：「這些影片很令人噁心，你不覺得嗎？我看了一段，就覺得一股說不上來的不舒服。」

展青狐回頭再仔細看著影片，影片上的男女依舊忘情地歡愛，但是展青狐卻覺得，看了這部影片後，真的有股令人作嘔的感覺。

「或許我們對這種偷拍影片都不感興趣吧！」展青狐說道。

「你知道嗎？」黃羽嘆氣地說道：「昨天又有一名男大學生自殺了，我們也從他的房間找到光碟。」

展青狐心情沈重地向一旁的桌子重捶一拳，黃羽說道：「上級刻意的隱瞞，雖然避免了民眾的恐慌，也避免了有人丟了面子，但是卻有不知情的人一個一個死去，這些人卻都是無辜的人…..」

正當黃羽說道，突然間那位女工程師一聲叫喊，展青狐轉頭看見螢幕瞬間一黑，慢慢出現了「偷窺者死」四個血紅大字，字體上還有逼真的血液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