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臉書上看到🔷 厭世哲學家 🔷 幾則貼文,發現他也是在教育現場的老師,從文字當中,看見老師比一般人更深厚的文學素養。
如此學識豐富的老師,也同在艱困的教育現場中掙扎。
但老師不僅自我倡議,也鼓勵他的讀者們學習哲學,建構自己的生命意義。
令人尊敬又佩服,值得學習。
這兩年在諮商室哭泣的歲月裡,我不僅厭世,還身心耗竭、迷惘又憂鬱。
在教職工作上,不停為學生和家長情緒勞動,付出無條件的關愛與支持,理解學生學習、人際互動上的挫折,體恤家長教養與經濟上的困境,還得配合學校體制的運作,完成各項繁冗的行政業務和研習時數。
在個人職涯議題上,身為代理老師,領著低薪,每年教甄考季、聘期一到,都要再次經歷流浪帶來的漂泊感。
每個月領到的薪水,也總是先拿去諮商、服藥,來支撐凋零的內在。
當孩子們一個個哭著向我傾訴:
「老師,活得好痛苦,我有一天會去殺人。」
「老師,我不想活了,為什麼人生那麼難?」
「老師,我恨死這個世界,我爸爸媽媽根本不懂我。」
「活著要幹嘛?根本沒人在乎我。」
當家長用不以為然的斥責語氣質問我:
「妳不是老師嗎?我在講話妳到底有沒有在聽?」
「我是請妳鼓勵我的小孩,不是請妳來教孩子反抗我。」
「老師,孩子大了,真的管不動,妳就幫幫他吧!」
當正式老師不知是故意,還是真的誤會,指著我的鼻子質問:
「實習生為什麼不戴名牌?我不是已經講過你們實習生就是要戴名牌?」
(我還溫柔回應對方,老師,我是去年就在這裡的代理老師,不是實習老師,妳是嫉妒我比妳年輕是不是啦,是在大聲什麼啦!沒禮貌耶!就算是對實習老師也不必這麼兇吧!)
與孩子一同流淚的我,好想回應孩子:「辛苦了,老師也覺得活著好辛苦。」
兩年的歲月裡,在「我陪學生流淚,心理師陪我流淚」的憂鬱中苟活。
走入的黑暗太深,連厭世的力氣都沒有。
「生存好辛苦,要好好感謝自己、抱抱自己。」
某次,在諮商室裡哭著說完內心的委屈,心理師給予的溫暖疼惜。
頭一次聽到被支持的話語,我愣了一下。
「太常忙著照顧別人,好像很少謝謝自己。」我委屈又怯生生地回應。
「妳值得抱抱自己,妳很努力,妳是好老師。」心理師流露著悲憫的神情。
「我不是,現在的我,真的對學生沒有半點耐心...」
「薪水好低,又需要照顧好多學生,確實好不容易。」
「嗯...」
「可是,妳卻沒有放棄自己、放棄學生。」心理師像是抓到了什麼,溫柔又堅定地提醒我。
「是嗎...?但這到底是有愛心,還是奴性很重啊?國家一定很愛我這種人,根本奴性堅強,代理老師根本不需要那麼在乎學生啊!我自己生存都不容易了。」
「是奴性強,還是,妳是在堅持做妳認為對的事情呢?」
「對的事情?什麼意思?」倏地,我感到驚訝。
「我們當然可以不要在乎學生囉,對吧?畢竟他們不是妳的小孩呀。」
「...是啊,那是家長們的小孩。」我十分認同。
「現場多的是已經不再在乎學生的老師了,對吧?」
心理師正一步步地,走近我看見的教育現場。
「嗯,我害怕自己正在成為這樣的大人。」
「這就是妳踏進諮商室的原因吧。」
「對,我快活成自己都討厭的樣子了。」我微弱地呼救。
「但妳沒有,妳繼續來諮商,妳堅持著。」
「...我堅持著...嗎?。」我感到困惑。
「是啊,妳不放棄地持續來諮商。」心理師很堅定地回答。
「為什麼妳願意諮商?願意討論妳根本不想再關懷的學生呢?」
「...」
我從沒想過,是啊,為什麼?
都這麼耗竭了,何必哭著堅持,何必掏出大把大把的錢繼續諮商?
為什麼? 何必?
我問問自己。
我與心理師陷入沉默。
「因為...我覺得很多學生...就跟現在的我一樣。」我緩緩開口。
「一樣? 怎麼說?」心理師好奇追問。
「想得到一個被正確關懷與理解的機會。」我擠出一點力氣,膽怯地回答。
「什麼意思?」換心理師好奇地問我。
「就像...妳了解我的痛苦一樣,如果孩子能從我這邊,得到正確的關懷和理解,孩子會知道,這樣的他,是被接納的,這會不會...就是教育的意義?」
「妳的意思是,我理解妳,妳也去理解孩子,是嗎?」心理師再次追問。
「對啊!我把諮商獲得的養分也帶給孩子,那麼孩子就有機會活成他自己,就像我也好努力好努力諮商,想讓自己站起來一樣。」我不假思索地回應。
「想讓自己站起來,妳想讓學生跟妳,都學會站起來。」心理師梳理出我的堅強。
頓時,眼淚再度奪眶而出。
「對,心理師,我不想認輸,我不想輸給人生,生命一定有出口,我要把我的力量分給學生。雖然現在的我,並不知道出口在哪。」我微微顫抖地說出不自量力的話。
「要長出新的力量不容易,因為薪水低、不是正式老師、工作量繁重...妳目前的困境真的很挑戰,妳想怎麼做?」心理師想為仍舊抱持希望的我,建立現實感。
沉默,又是一段沉默,諮商室裡只剩空氣在流動。
好難,真的好難,我該怎麼做?
內在好多好多有待解答的不安,等著我去面對。
「理財,我要好好學理財,來因應低薪的困境。」
「我還想把代理老師的困境說出來。」
「我想與其他所有在努力關懷他人生命的助人工作者同在,我們並不是孤單的,我們不應該只領這樣的薪水。」
「政府需要正視低薪造成的心理健康議題,更應該尊重各行各業,我不認為只有助人工作者很辛苦,大家都很辛苦,大環境的惡劣影響每個人,沒有人生存是容易的。」
我想把這一切寫出來,讓痛苦見光。
沒有給心理師說話的餘地,我只是逕自地講完一串想說的話,一串聽起來驕傲到不行的話。
「寫出來,是很好的方法,它是出口,把自己的痛苦,以及其他人類似的痛苦,都一起見光。」心理師溫柔鼓勵。
厭世,只是抒發,不是目的;幸福,才是人生的目的。
我視阿德勒個體心理學作為個人的生命哲學:
勇敢直視自身的自卑,以利他奉獻的方式培養社群情懷,以有利獨立的方式追求個人卓越。
阿德勒認為,重要的不是我們經歷了什麼,而是我們如何詮釋自身經歷的事情,賦予它何種意義。
我不活在華麗的人生謊言中,而是勇於直視人生的苦,疼惜自己的苦,同理他人的苦。
實踐被討厭的勇氣,能喚醒對自己的愛、對他人的愛,建立有利自身與社會生存的社群情懷。
你的苦,不只是自己的苦,也是所有的人苦;你的勇氣,也不只是自己的勇氣,更是所有人需要的勇氣。
「如果你愛自己,你就會像對自己那樣愛其他人。只要你愛其他人少於愛你自己,你就不能真正成功地愛自己。但如果你能夠愛包括你自己在內的所有人,你就會愛他們如單愛一個人,而那個人,同時是上帝和人。因此,愛自己又能同等愛一切他人的人」,是偉大而正直的人。」 —佛洛姆《愛的藝術》
愛自己,成就自己,才能愛人如己。
我依舊是一位代理老師,學生還是很喜歡找我講很悲傷又偏激的話,家長還是很喜歡嗆我,學校也還是一樣有喜歡針對代理老師的正式老師。
其實世界繼續用惡劣的方式運轉,沒有放過我。
不過,我沒有放棄。
我開始練習改變與他們對話的方式,溫柔立下界線,接住我自己,也盡我所能去接住他們。
諮商結案後,一個月突然多了好多錢,慢慢把錢存下來,同時開始進行投資。
投資,對我而言是全新的世界,過去只知道儲蓄的重要,現在正在學習保險、投資的相關知識,建立正確的理財觀念。
同時還發現,凡事牽涉錢財,詐騙便無處不在,不斷更新防詐資訊好重要。
學習與金錢建立親密關係,了解錢、愛錢、感謝有錢。
漸漸地,我對服飾、首飾、美食這種帶來短暫快樂的物質失去興趣,專心投入在閱讀、健身、冥想、寫作,時常與內在對話。
(題外話,我發現很多直銷大師也寫理財書,大家買書看書也要留意作者背景,針對書中內容進行思辨。)
世界仍以惡劣的方式運轉,但我的內在不再是一朵凋零的花,而是正在打造一片能夠滋養、支持自己與他人的花園。